檐外细雨蒙蒙,三月的紫禁城仿佛融在了暗灰色的烟雨之中,一片哀色凄凄。如懿轻声呢喃道,“海兰,我真心疼爱过的孩子,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样?”
海兰对如懿的伤心全然不以为意:“皇家的孩子,都会如此。我倒觉得,这样的永璜更像一个皇子。”她看着如懿脸上的难过,伸手替她拂去被风吹起的细发,“姐姐很伤心吗?”
如懿伸出手,接住那细细的雨珠,那种湿润,好像是泪,落于掌心,才缓缓开口:“永璜,毕竟是我真心疼爱过的孩子。在我没有孩子的日子里。我一直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
“姐姐聪慧,想来早就知晓大阿哥的心思了。不过是装糊涂罢了。如今发现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姐姐还有我,还有永琪,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此等无心之人而难过。”
闻言如懿盯着海兰看了片刻,才道:“你说的对。咱们还是早些去偏殿上了药,就赶紧回去吧。”如今,皇上最忌讳的可就是举丧不哀了。
如懿回到殿中,绿筠正与玉妍着人派发午后歇息时喝的银耳莲子羹,福晋命妇们仿佛预知绿筠日后可能会有的荣华锦光,亦格外奉承,直如众星捧月一般。相形之下,缓步入内的如懿则显得冷清许多。
终于到了三月十五,孝贤皇后梓宫奉移景山观德殿暂安。皇帝率六宫嫔妃、亲王福晋、宗室大臣同往,并亲自祭酒。
皇帝居中,嫔妃以纯贵妃为首,跪于左列,依次至答应。诸皇子跪于右列,以永璜为首。皇帝哀恸之至,亲自临棺诵读刑部尚书汪由敦所写的祭文。
言辞哀切,感人至深,更兼皇帝临表涕零,娓娓读来,更是动人心肠。在场之人都含了悲痛之色,见皇帝如此伤感,亦泪流不止。
永璋原本还有些犹豫,不知愉嫔所言是否为真,可回头见永琪果然只呆呆地跪着,眼中一点泪意也无,一时间下定决心,生生把含在眼里的泪弊了回去,朗声道:“皇阿玛请节哀,勿再哭泣伤身。”
皇帝正在伤心欲绝,听得这一声,骤然转过头去。他这一回头,见永璋毫无悲痛之色,心中不悦,正想开口训斥。
谁知永璋见皇帝注视,心头一喜,抢先开口道:“皇阿玛请节哀,您看大哥镇定自若,毫无悲切之色,果然气度非凡。”
闻言皇帝眼角扫过,见永璜眼下干涸,神情淡漠,不觉沉下了脸,厉声道:“永璋,你想说什么?”
永璋磕了个头,恭恭敬敬道:“皇阿玛节哀。大行皇后弃世,多日来皇阿玛一直沉浸于悲痛之中,儿臣心疼不已。但愿皇阿玛以龙体为念,切勿悲伤过度。”
皇帝冷笑一声,漠然道:“你真是孝顺!时时处处挂念朕。只是今日是你嫡母的丧礼,你两眼只瞧着你大哥举动做什么?难不成你大哥在你心里比嫡母还要紧?”
永璋一怔,连忙道:“儿臣不敢!”
皇帝凝视片刻,两眼如炬:“那么永璜,你又是为什么,对你的嫡母一滴眼泪都没有?”
永璜心中憋闷,他本就因皇后对他的冷淡而新生厌恶。昨夜更是从嘉妃处得知了自己母亲去世的真相,他又如何能对杀母仇人的过世而感伤呢?
只是他苦于没有证据,不能现在说出实情罢了。怔了片刻,只得勉强挤出伤心神色:“儿臣想着皇阿玛过于哀伤,儿臣身为长子,还得替皇阿玛操持着大行皇后的丧仪,不敢过于悲痛伤身,以免误了差事。”
皇帝突然大笑一声,右手颤颤指着两个儿子,一言不发。嫔妃们突然见生了这样的变故,一时也都惊住了,含着泪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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