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是到底有多么辽阔?”
他百无聊赖地撑着头,有些心不在焉。
窗外是一成不变的景色。外人所传颂的神秘下界花园,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片死寂的失乐园罢了。
无聊。
青年赤红的眸中毫无光泽,宛若毫无生机的红石子,那黑色的巩膜亦显阴沉。
他甩甩脑袋,像是要抛开烦心事。但是这么做的后果除了让本就乱糟糟的灰黑色头发更加凌乱以外毫无用处。
安逸的生活会消磨人的意志。
“无趣,没有撕杀和鲜血沐浴着,狼如何为狼……那是什么?”
他站起身来,看向花园里那抹艳丽的红色,紧紧皱着眉头,就连捏住桌角的手指微微泛白他也毫无所知。
“彻大人!我们的死敌来了,他们找来了狮鹫一族,首领说让您马上过去!”
一个手持长枪的巡逻员叩了叩他的门,高声复述命令便又马上跑向下一个房门传达消息。
彻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摸出了一个样式威严的半脸骨质面具。熟练地戴上,开窗,翻身一跃,着陆后从容不迫地走向猩红的战场。
泛着寒光的双刀熠熠生辉,映出了混乱不堪的前方。
“强大的骨狼啊,他们天生孤傲。战斗着战斗着,他们越来越强,战斗着战斗着,他们越来越少,战斗着战斗着,他们最终只有孤身一人。”
“传奇被他们谱写,历史将他们歌颂。他们拥有智慧,具有力量,他们不惧死亡,他们向往自由。最后,他们陷入无尽的虚空,再无转生。”
彻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双刀,阴冷的白光在刀锋上舞蹈。那锐利的刀尖划开胸膛,鲜红的心脏还在微弱的跳动。
“bang。你已经死了。”
他露出一个邪魅至极的笑容,看着眼前最后一个敌人不甘地倒下,那充满怨毒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发出无声的诅咒。彻却是随意的揩去刀刃上的鲜血离去,不曾看他一眼。
浓浓的血腥味伴随着淡淡的甜味在空气中缠绕扩散。这神秘而广阔的花园里,除了那灰黑色的身影仍旧笔挺的直立外,竟是再无生机。
“彻副长……”
背后沙哑的声音让彻停住了脚步,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眸中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敌人已经撤退了,我们……也完了。”
“最终剩下的,看来只有你了呢……沿着花园的秘道走,你就能离开地底到达地表。那里也有我们的族人,他们多年前便已到达,你要去找到他们,绝不能再轻易死去……”
“因为,你是最后的末地骨狼啊。”
彻看着那地上匍匐着的人,那人身子健壮,如今,却浑身是血。
那是他的首领。
末地骨狼最后的首领。
敌人撤退了。却也只是撤退,而不是完了。但是他的族群……
彻闭上双眼,缓缓抬起左手,语气满是冰冷严肃。他说的清晰无比,许下今生最重要的诺言。
“我,彻。将前往地表寻求生机,以末地骨狼之名允诺,绝不轻易献出生命。”
他说的那么用力,坚定的语句在空当的花园回响着。
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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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呜呜的吹过,卷起几片鹅毛般的雪花。夕阳投下橘红色的光辉,将原本徒有白色的皑皑雪地渲染上一片梦幻般的色彩。
“嘶,他们说的就是这里吗?”
彻四处张望,边自如地行走在厚厚的雪层上。对于从小练武的他来说,找到“踏雪无痕”的方法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好像没有人会住在这种鬼地方吧。”
“你是谁。”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彻转过头,却见一名有着白发的青年手持长剑遥指自己。
那是一名非常漂亮的青年。
他有着深邃的蓝眸,像大海,像天空,让人不自觉的沉沦,难以自拔;他有着长长的白发,不知是否为夕阳的原因,它稍稍偏向了金色。
对,就是漂亮。
彻不可抑制对青年感到了亲近,那是一种源于骨子里的直觉。
他知道,这个青年必定拥有骨狼的血统,对于在战场磨砺许久的彻来说,直觉往往最值得信任。
“我叫彻。”
他想简短的介绍一下自己,脱口而出却只剩三个字。
“久。”
青年收起长剑,淡淡看他一眼。
“如果你是想来惹事的话,请回吧。”
“你打不过我。”
一向果断狡诈的彻一时却慌了神,他急急忙忙的解释着,不料却越说越乱。
“我,我是来找你的……呸不是,我是来找人的,不对不对,我是来找亲戚的,哎呀又不对……”
“你的意思是想在霜狼族待一段时间吗。”
久一脸平静的看着他,语气透着些疏离。
“对对对。”
彻闻言忙不迭地答应。
“那你和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族长。”
久说完,转身离开,毫不在意身后的人是否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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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参与战斗吗?”
久的脸上略显担忧,反反复复地打量着彻。
“当然会啊,但我不会以命相搏。”
“我做过承诺。”
彻说的很认真,他凝视着久的双眸。
“但我一定护你周全。”
久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放心,我都明白。”
“但是我说过的,便一定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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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轻吟,伴随着呜呜的破空声在战场肆意舞蹈。洒落的血珠滚落在雪地上留下淡淡痕迹。
敌人仍在前赴后继的加入战场,他们眼中只有残忍嗜血的红光。强壮的狮鹫在空中肆意妄然,强有力的翅膀一收一张便是一次对于生命的收割。
他们不在乎生命,他们享受死亡带来的绝望,他们渴望吞噬温热的鲜血。
这是一群疯子。
象征着纯洁无暇的皑皑白雪正在被黑红色的液体侵蚀,原本广阔平坦的地面上横七八竖着一个个人。
他们身上沾染着鲜血,一动不动,神色或安详;或狰狞;或是遗憾。
又或是绝望。
他们像是睡着了,却是做了个恶梦。也许不多时又会睁开双眼,没事似的坐起来拍拍薄薄的雪问上一句:“我怎么在这睡着了?”
很累。
眼睛难以睁开。
想要长眠下去,一睡不醒。
淡蓝色的长剑斜斜的插进雪堆里,鲜红血液晕开大片白色。他背靠在巨石,艰难的呼吸着。
已经多久了?
他心里默默算着,从最初敌人有预谋的试探进攻到正式入侵,再到现在敌人的拼死相逼。
原来已经6个月了啊。
慢慢坐下,缓缓闭上双眼,过去的事便如同潮水般涌来,怎么也无法遏制。
——
“我叫彻”
“久。”
“如果你是来惹事的话请回吧。”
“你打不过我。”
——
“什么!你原来是个大长老吗!那你年龄得多大啊,想想就吓人!”
“我并不觉得我的高龄会对你的心理产生什么负担。”
“哟,挺懂我的嘛。”
——
“你会参加战斗吗。”
“不会,我再愿轻易的以命相搏。”
“我承诺过。”
“但我一定护你周全。”
——
“久!我决定还是要参加战斗了!”
“嗯?怎么?”
“我要像个骑士一样跟在你身边。”
“就像守护君主那样吗?”
“不,是保护公主那样!”
“……”
——
临死前的走马灯吗?
久吃力地睁开眼,视线已经变的模糊不清,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向他跑来。
幻觉吗?
“久!别闭眼,清醒点!”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同的是,这次的话语是那么的急速迫切。
彻扔开双刀,粗暴的扯下脸上的面具。赤红的眸子里微光闪烁。
“别难过,彻。”
久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湛蓝的眸子里透出一丝迷离,思绪又不觉的飘远了。自己最后一次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算了,已经想不起来了。
“这场战争,我们会胜利的。”
“你笑了……”
彻看着他喃喃细语,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没有遵守诺言。”
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就如往常那样。
“不要自责。现在你的任务是去剿灭敌方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和一个将死之人说话。”
“我活的已经够长了。”
“彻副长。”
彻的身子猛的一震,他想起了他的故乡,想起了首领对他最后的嘱托。
他毅然决然地站起身,对着久行了个礼,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悲伤和痛惜。
“是,久长老。”
久看着彻离开的身影,再次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又如何不懂彻的心理?
只是,他已回天乏术罢了。
久眯起眼欣赏绮丽的夕阳,橘红色的光透过干枯的枝桠洒下斑驳树影,显得如梦似幻。
好像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夕阳之下吧。
他留恋的凝视了那身影最后一眼,终是缓缓闭上。
战曲终焉之时,我的骑士
愿你荣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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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个刀子的小番外,又名《孤寡老彻》(什么
天空很阴沉,低气压闷的胸口难以呼吸。乌鸦盘旋在黑色的森林上空,嘈杂不止。
这是一片永夜森林。
彻轻车熟路得穿过灌木丛生的泥泞小路,轻而易举地翻过大片紫黑色长满倒刺的荆棘。
视野豁然开朗,那是一片安静祥和的绿色天堂,闪闪发亮的云母碎片镶嵌在岩石里,淡淡的薄雾自在地飘浮着,如同仙境。
“久,你说的没错,我们最后胜利了。”
“战争结束后我四处漂泊寻找那支到达地表的骨狼族,他们却告诉我骨狼早就灭绝了。”
“那我是什么?”
“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彻低垂着眼帘,迟缓地摘下骨质面具,连同那陪伴他多年的双刀一并安在了一把淡蓝色长剑的边上。
他缓缓地单膝下跪,手中一把匕首直指心脏。
“所有死敌已经被我绞杀,剩下的难成气候;战争已经胜利,接下来没我他们也能应付;首领的嘱托我已经完成,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我留下了。”
他一咬牙,猛的将匕首刺入胸膛,脸上没有痛苦,只是布满疲劳。
他维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慢慢垂下终其一生也不曾低下的高傲头颅。
末地骨狼,已成传说,仅存历史。
战斗着战斗着,他们只剩孤身一人。
他们陷入死亡轮回,再无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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