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并网

佐拉有些不适应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一束高能量奥术射线刚刚在它手背上刻下了一串条形码，现在生成射线的发射口还缓缓冒着热气，而凯兰在给它办理并网许可。

这串符号是它并入人偶以太网络的许可证，同时也是它作为隶属于凯兰的人偶身份的确认。它的优先级高于以太构成的外观模块，佐拉可以通过外观模块自定义它的颜色，但它会始终浮在外观的最上一层，所有人看到那串条形码都会知道佐拉是个人偶。

也就是说，它作为“人”的最后一点身份证明也消失了。

虽然自己到底是不是人，佐拉不觉得这是一串条形码就能决定的事，但还是没逃过那种胸中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它不存在的肺部在往下坠落，扯得它胸口生疼。

但它早就不该有疼痛这种感觉了。

它正在琢磨心里那种有点奇怪的失落感时，听到凯兰从房间另一边招呼它：“佐拉，过来，给你做并网手续。”

佐拉没说什么，走过去按指示坐在那把椅子上，凯兰再次把它的头发撩起来，打开它后颈的那个接口，有个插头从椅子上伸出来，不偏不倚的插进它后颈上的接口。

一串数据从佐拉的视觉模块中闪过。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周围的一切似乎忽然变得鲜亮了一个层次，但当佐拉把视线移向身边操作这把椅子的工作人员时，那个年轻人平凡的脸却忽然被半透明的灰色取景框选中，旁边一行行出现的文字上是他的公开个人信息，姓名、身高、年龄甚至工作都写得一清二楚，它又扭头去看凯兰，框住凯兰那张脸的是白色的取景框，旁边却只写着姓名和年龄。

很快佐拉摸清楚了这个东西的运行原理，只要它的视线集中在某样东西上面，并网后的核心系统就会自动识别这样东西，在称作人偶以太网络的数据库中搜寻它的信息，然后通过以太成像投射在它的视觉模块里。

说方便也方便，但它还是不太适应视线里总有字在飘的感觉，心里想着回去要摸索摸索这个东西能不能关掉。

它又低头去看自己手背上的条形码，这次依次排列出的文字上写上了它的登记信息。

命名，佐拉。人偶形态，小型，人形。素体编号，非流水线生产。核心编号，ZolaA0001。人偶类型，战斗人偶。竞赛评级，尚无。

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它忽然觉得凯兰说得没错，它早就不再是人，而只是一个类人的人偶了。

年轻的技术员将佐拉后颈上的接口分离开，对凯兰礼貌性地点点头：“那么这样就并网完成了，接下来要进行测试战斗，请您做好准备。”

凯兰也点点头：“我需要一个检测室来给我的人偶做一下调整，它在来的路上出了一点点微妙的故障。”

“没问题，我来看看……”技术员扒拉了一下旁边的终端投影屏，“A32号房间是空的，你可以去那里给人偶做检测。”

凯兰道谢之后带着佐拉朝给他们安排的检测室走去，一路上一人一偶相顾无言，直到进了房间，凯兰停在门边碰上了门，而佐拉脚步沉重地走到检测台旁边，一屁股坐到检测台上，歪着头从下往上斜眼看向凯兰。

凯兰也歪着头看它：“你那是什么表情，像个被强迫嫁了老男人的小媳妇一样。”

“你满意了？”人偶恶狠狠地继续看着他。

佐拉的声音仍然清澈，但那是素体设置的原因，它发不出别的声音。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本是无机的质地，如今却像有着生命，若是有个旁人，会觉得现在的佐拉恨不得用目光从自己的主人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这是我们的契约内容，我不想继续强调这点了。”凯兰叹了口气。

佐拉又盯着他看了半天，把头扭到一边：“我现在彻底不是人了，你满意了吧。”

“只是身份上不是人了而已，我之前也说过，究竟是不是人，自由心证。”凯兰又开始敲轮椅的扶手，“我们需要的是合作，如果你能听话和我合作，契约也规定了，你完成目标之后我一定会还你自由。”

佐拉的肩膀松弛下来：“我没想到会是这种感觉。”

“其实不管是什么感觉，都是你没经历过的。”凯兰耸耸肩，“看起来你是很需要被认可的那种类型，其实身份上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甚至说到底，从根上到底是不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意思？”佐拉有点被搞糊涂了。

凯兰微笑：“你认为，人和人造灵魂的本质区别在哪里？”

“人是通过正常的方式出生的，是自然的产物，人造灵魂是被灵魂法师制造出来的，是人造的产物。”佐拉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第一个灵魂是从哪里来的？”凯兰又问。

佐拉想了一阵，没从它被输入的那些资料里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好摇了摇头。

“没人知道。”凯兰玩着自己脸边的鬈发，“谁也不知道第一个灵魂是从哪里来的，它们似乎是忽然出现的，然后就有了人类，有了矮人，有了提坦兽人，有了精灵，有了半人马……盖亚的这么多生灵，几乎是同时出现的。那个时代，我们现在称它为第一世代，蒙昧世代。”

“所以呢？”佐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这和我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你别急，很快就说到了。”凯兰摆摆那只没在弄头发的手，“后来我们那些伟大的历史学家和法师们研究又推测，既然蒙昧世代之前是神代，而传说中的神族又有创造生命和事物的权能，而且各自司掌着不同的知识，那么我们的身体，我们的灵魂，我们身边的一切，有没有可能都是被他们所创造的呢？”

“你是说……”佐拉有点明白了，但还没完全绕过来那个弯。

“如果我们这些所谓的自然灵魂本身就是被创造的产物，那么和现在的人造灵魂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凯兰眼睛笑得弯弯，“我们是神族的造物，而你们是我们的造物，既然同样都是造物，为什么又要区分什么自然与人造呢？研究到现在，神族很有可能也只是这棵世界树上的匆匆过客，既然都是过客，神族与我们又有什么区别呢？而我们现在也掌握了创造灵魂的手段，我们不也可以被称作是新的‘神族’么？反过来说，我们这些所谓的自然灵魂，不也可以被称作是‘人造灵魂’么？”

“你停停，停停，我被你绕晕了……”佐拉扶着已经不用来思考的脑袋，有点困难地运行自己核心的逻辑处理程序，“神族会造灵魂，你们也会造灵魂，所以你们也可以被称作神族，人造灵魂是你们造的，你们是神族造的，所以大家都是人造灵魂？你是这么个逻辑？”

“没错啊，有什么问题吗？”凯兰微笑着摊开双手。

佐拉扶着头看了他一会，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行，你能扯，牛逼。”

我！战斗人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