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拾荒者

如果大气中的水分或者说是云层就好比一个锅盖，那么沙漠就像是没有盖子的铁锅，温度的升降极快。夜里太阳一落山，在没有云层反射效应的保温下，热量已辐射形式快速向太空散去。现在则相反，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大量的辐射热量毫无遮挡的直穿大气，整个沙漠像一块微波炉中的披萨，被迅速加热。

六爷和西瓦尼几乎不分前后，被刺眼的阳光唤醒。西瓦尼睁开双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的神明祷告，而六爷则是环顾了四周，确认昨夜的情况，毕竟不远处还跟着两个“尾巴”。

眼见太阳已经升起，三人决定加紧赶路，早餐就在路上解决。沈羿摸了摸女人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便给她喂了点水。喝过水后，女人的意识慢慢的恢复了，睁开眼便看见了沈羿的脸，可能是回想起了昨夜的事，竟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扭向了一边。六爷见状便已经猜了六七分，说道：“让她多喝点水，夜里还好，白天脱水可不是闹着玩的。伤口处理了？”

“简单处理了，估计没大碍了。”

“嗯，那我们就出发吧。你把她照顾好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吧。”

沈羿将女人扶到了骆驼边上，顺手解下了一壶水，又从包里取出两块压缩饼干，一并放在了灰烬旁。而后又将一个大背囊从骆驼身上卸下来，自己背在身上。沈羿也不解释，只是将骆驼放低，而后一把将女人抱上了骆驼。女人被沈羿突然地举动下了一跳，来不及反映，自己已经在骆驼背上了。

这一切都被女人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面前这个中国男人虽然给她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但毕竟起事者是自己一方，且不说昨夜为自己治疗伤口，单是今早他竟然还能想着给自己的同伴留点水和食物这一点，就值得自己敬佩。

三人收拾妥当，依然是六爷带队，沈羿牵着骆驼，西瓦尼殿后，向自由之地进发。除了西瓦尼对沈羿留下水和食物的做法发了几句牢骚，大家一路无话。

这一路，六爷和西瓦尼只盘算着如何能快些到达，早点结束这提心吊胆的旅程。沈羿则继续猜测着身后骑在骆驼上的这个神秘女人。女人坐在骆驼上，看着沈羿的背影，脑海中不断浮现昨夜模糊的记忆，心里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毕竟，这三人只是路过而已，自己仅凭一己私利就要将其置于死地，已经是理亏了，而且对方非但没有见死不救，反而如此对待自己和同伴，实在是让自己既感到羞愧，又心生敬佩。

“薇迪雅。”女人实在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愧疚，便开口了。

“什么？”沈羿被这突兀的一句搞的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六爷和西瓦尼也停住了脚步。

“薇迪雅•卡芙。”女人摘下了头巾，“我的名字。”

原本有许多问题的沈羿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愣在原地。薇迪雅见状，继续打破尴尬。“我的两个同伴，高的叫穆雷，矮的叫艾尔，他们不是什么怪物，和你们一样，是正常的人，请你们以后不要再叫他们怪物。”

“那么你们就是人们口中的‘拾荒者’咯？”沈羿小心问道。

薇迪雅点点头，“这应该是好一点的叫法了，有些人称我们为魔鬼、野兽，甚至食人的怪物。”扭头看着西瓦尼。西瓦尼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袭击我们？”沈羿道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和你们一样，遇到了风暴，在石洞内躲避，因为某些原因，我们不能暴露行踪，所以……对此我很抱歉。”

“某些原因？什么原因可以将不相识的人置于死地？”沈羿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这样的理由对他来说依然不能接受。

“抱歉，我不能透露。”薇迪雅低下头，“但还是感谢你救了我，和我的同伴。”

“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毕竟这伤也有我的份，而且我们还要利用你来确保安全。”沈羿说道。

“放心吧，只要你们不将遇到我们的事说出去，我保证你们不会再受到伤害。”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等到了地方，你就可以回去了，从此再也不会见到了，当然我们也不会乱说的，说了又有谁会信？”六爷边说边看向西瓦尼。

“我一向是嘴巴最严的人，大家都知道的。”西瓦尼的辩解，不得不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经过了短暂的对话，沈羿对薇迪雅的戒心已经减弱了很多，虽然神秘感依然强烈，但敌意已经减弱了很多。正午时分，一行人寻了一处沙丘背后修整。沈羿将薇迪雅的绳子松开，四人一起吃了点东西，启程前沈羿拿起绳子，犹豫了一下，又收了起来。薇迪雅轻声说了声，谢谢。

日暮迟迟，不知是天空染红了沙漠，还是红色的沙漠映照了天空，整个世界被一片赤红充斥。行走在茫茫沙漠中的几人，远远看去如同一片枫树林中，落叶上的一队蚂蚁，缓缓前行。爬上一座沙丘，星星点点的几片绿色突然跳入眼帘，似上帝在红毯上不小心洒落了几颗青豆子。

西瓦尼兴奋地大叫：“快看，树！”一边向沙丘下连滚带爬奔去，“是自由之地，我们到了！神明啊，终于到了！”

六爷许久阴沉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这就是自由之地？”沈羿却大失所望。“不，这只是证明我们快到了。”六爷答道。西瓦尼对着沈羿兴奋地大喊：“相信我，沈，等一会你一定会大吃一惊，你将会见到地球上最伟大的地方！”

骆驼上的薇迪雅正了正身子，内心一丝不安闪过。她知道靠近了自由之地她的危险就多了一分。

一行人继续前进，绿色越来越浓密，沙地逐渐变成了草地，三三两两的树木变成了一片一片的树林，甚至有成群的鸟儿受到了人声的惊吓，呼啦一声，从树上飞起。不远处，沈羿听到了溪水潺潺，空气中有隐隐的花香，夕阳映照在林中，投下斑驳的树影，一片绿意盎然。

渐渐地，地面上有了路的痕迹，路的一侧出现了一个小院落。

六爷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驿站，我们在这里交还骆驼和物资。旅行结束了，小伙子们。”

薇迪雅从骆驼上慢慢翻身下来，“那么我可以走了，对么？”六爷答道：“是的，再往前走不光是你会有危险，我们也会跟着受牵连。”

薇迪雅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去，看着沈羿欲言又止。沈羿有所察觉，便说道：“放心吧，我们不会说关于你们的任何事的。”

“不是这个，我想说……”

“什么？哦，这两把刀还给你”沈羿将两把尼泊尔军刀双手捧送，还不忘多看一眼，“它很漂亮。”

“谢谢。”薇迪雅接过军刀，插回腰间。“我是说，谢谢你反过来救了我，还有我的同伴，对你们的伤害我很抱歉。”薇迪雅低下头，微微的鞠躬。

“不必了。”沈羿能感受到薇迪雅的真诚，同时也是考虑她腹部还有伤，便上前扶住了她。再者，沈羿也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或者说这些拾荒者们，有什么牵连。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秘密，他只想尽快去自由之地，那个对他来说有无限遐想和希望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就此别过吧，之前无论对错，都没有必要计较了。”沈羿将剩下的水和食物一并交给了薇迪雅，便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薇迪雅喊住沈羿，脖子上取下一个挂件，塞进沈羿手里，“好好留着它，你会用到的。”说完，便转身离去。

突然的举动和莫名的一句话，使得沈羿一脸茫然。将其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个铜制的挂件，硬币模样，做工算不上精美，但能看得出是手工用心雕刻的，上刻一朵圆形的小花，七个花瓣均匀围绕着中心的花蕊，正是薇迪雅后腰上的烙印。

这个昨天还是以命相博的敌人，如今化身成了一个神秘女人，似敌似友。沈羿望向薇迪雅远去的背影，心里杂乱无章，不知该如何评判她。

“她很漂亮，对吗？”西瓦尼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脸坏笑。

沈羿吓得一个激灵，气不打一处来，踢着西瓦尼的屁股大骂，“你这土里钻出来的猴子，吓老子一跳。”西瓦尼边逃边笑，“印度女人不适合你，也许她更适合我。”

伴着打闹声，三人在夕阳余晖中，渐行渐远。一个崭新的世界，正等待着又一个逐梦少年的到来。

另方一面，薇迪雅迎上了一路跟来的同伴。“也许我们又多了一个麻烦。”一个拟人的电子音从矮个子艾尔的腕表发出。

薇迪雅：“也许会是一个新的落脚点。”

“我不相信那小子。”穆雷腕表发出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浑厚但有些笨拙。

“也许吧。”薇迪雅望着自由之地的方向，内心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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