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死灵之门

“好些了吗？”亚瑟递给薇薇安一杯红茶。

“嗯，好些了...好苦...”她舔了一口，眉头紧皱，然后一口气喝完了，可能苦味挺适合现在这种时候。

“你不恨他吗？”

“谁？”

“那个杀人凶手。”

“恨又怎么样，又没证据。”

“会有的。”他说。

“警探办事有这么快吗？”

“当然不会，他们只是给了你句善意的谎言。我是说，这案件牵扯到了高层利益，警务所能做的就只有闭嘴，如果有人想开口，或者活腻了，那就只能被做掉。”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认得那把金剑上的标志，是兰开斯特家族的其中一个族徽，但几乎不会有人记得，除了‘克罗马农人’的成员。这种族徽在家族组建之前就已经有使用了，目前已知的古籍中都找不到它的资料。”

“他们是想...干嘛？”

“为了提醒组织成员，这是自己人干的，不需要关注它。”

“真是群混蛋!可...我什么也做不了...”薇薇安咒骂道，她后悔自己的无知，她后悔自己总是粗心大意、想法单纯。“...潘德拉贡。”

“殿下，有何吩咐？”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谢谢。”她用那张苍白的脸强颜欢笑着，头发也乱成一团。

“可以啊，薇薇安，你居然害死了马里诺，你可真狠。”

“马里诺的死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还是谁的？自私鬼！”

“他那是自找的，活该被杀！”

“不是的，你本可以劝他放弃的...但你只是想着自己。”

薇薇安的耳边再次响起了紊乱、嘈杂的低语，“不是的...不是我害的！”她双手抱头，那股压力快要把脑壳挤爆了。

“不是我害的...”

“不是...”

“是！马里诺的死就死你害的。”来自地狱的声音正呼唤着她。

“是我害的...我...我要...”她看向桌上的那团麻绳。

...

“殿下。”

“殿下。”

“殿下！”亚瑟一掌将她拍醒。

“我这是...?”

“你想要自杀。”

“我没死成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我看见的猩红的地狱...我看见马里诺正在岩浆彼岸等我。”

“你当然死成了，但你的体质，让你恢复如初了。”

“我感觉...”

“你感到万物皆虚，你的内心已趋于平静，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很难有大的情绪波动。”

“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殿下自有打算，我就不做开导了。那么，你想去真正的‘地狱’看看吗？”

亚瑟踩在一块法印上，前方的地表缓缓地升起一道方形的石框，表面雕有很多看不懂的文字浮雕，他称之为“虚空符文”，而这并不是个石框，在很长的一段历史年轮中，它被描述成了邪恶的地狱之门，事实上，更严谨的说法应该是“死灵之门”。

“女士优先，”亚瑟礼貌地伸手，示意让她穿过那道门框。

“这里是...”薇薇安看着这片虚空，不禁心生疑问。

“欢迎来到——亡灵的世界，也许当你真正看见了死亡，才不会变得那么情绪化。”

他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只有漆黑一片，但是带有灰蓝色浮尘的地方，这些浮尘无拘无束地运动着，时而有节奏地位移，时而呈环状旋转着，当两位闯入者再向前一步时，所有浮尘突然组合在了一起，形成了有规则的物体，就像“紫罗兰骑士团”现在所处的根据地，薇薇安回头便看见了那块门框。

“我们要做些什么？”

“去寻找证据。”

他们走上地表，一座座灰色的高楼突然出现，以及天上的云朵、草地、树林、河流，甚至能感受到海风。

“在‘死灵之门’内部，一切没有灵魂的物体都会再现，而那些脱离肉体的灵魂，则会徘徊在这个世界。”亚瑟指向了空中四处横飞的类人物体。

“所以，我要找到凶手，为马里诺报仇。”薇薇安毫不含糊地说出了这句话，同时也很难看出什么表情。

“不，我会替你完成的。”亚瑟看向女孩说道。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丝毫不觉得疲劳。当薇薇安穿过那座熟悉的拱门大桥，来到带有橡树林的河滩时，她看见了...那位死去的男孩。他正坐在地上无所事事地看着流动的河水。女孩喊了他一声，男孩的反应则十分淡然。

“薇薇安，你也被那些狗娘养的给杀了吗？”他问道。字里行间丝毫没有任何情绪。

“我现在心情非常糟糕，你知道吗？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完成你父亲的遗愿？”

“哦...我...嗯，有点感动，但是我不希望你杀人。”

“你怎么知道我要为你报仇。”

“呃，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能听见。”他呼了口气，但是里边只有浮尘。

“好了，该干正事了，”亚瑟示意让薇薇安站在旁边，“殿下，这就是人类的灵魂，它们的所有感性都已所剩无几，所以要叙旧是个不太明智的选择。”随后他单膝跪地，开始询问起有用的情报。

“好吧，马里诺·阿杜尼斯，让我们开始吧。昨晚置你于死地的是谁？”

“你是谁？”马里诺反问道。他居然没印象。

“我是薇薇安·阿娜斯塔利亚的守护者，请相信我。”

马里诺看向薇薇安，她点了点头。

“他叫亨利·兰开斯特，还有条走狗，叫普泰托。”

“能再问一下他们长啥样吗？”

“我记不清那个家伙长啥样，普泰托是个穿西服的壮汉，大概六英尺左右...”

“那好，谢谢你的协助。”亚瑟站直身子，他长叹了口气，可能是对死者的惋惜，“我们走吧，殿下。”他以为薇薇安会多停留会儿，然而她并没有，应该是“痊愈”没多久的关系。看他们之前的对话，就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理性玻璃。也许，薇薇安要是带着情绪，情况会更糟糕，但亚瑟更希望她能好好发泄一下。

“薇薇安！”马里诺叫住了她。

“那封信还在吗？”

“还在，我一直保管着。”

“你还没打开读吗？请务必这么做。”

“我会的”薇薇安微笑着对他承诺，“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的。”随后她转身回去了。

“薇薇安...我的挚爱。”他本想冲上去抱住她，但他没有这么做...

“潘德拉贡。”

“什么事？”

“死灵之门是专门用来获取死者信息的吗？”

“是，但也不完全是，想要让逝者开口，就必须是他最亲密、最重要的人，并且不能带有任何欺诈，因为他们能听到。”

进入门框之前，薇薇安在远处教堂下隐约看见库尔先生坐在那，但视线只停留了半秒，也许是为了逃避这一事实，亦或是不想增加负担，她只是想骗自己，骗自己的眼睛，那不是他。

这个月的米兰总是阴雨连绵，像是刻意演给薇薇安看的。她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街头音乐家演奏的音乐，欢快的歌曲能驱散糟糕的一天。她想出去，因为亚瑟允许了，她又不想出去，因为薇薇安依然沉浸在痛哭中，虽然比前一个月稍微好些，现在她的这种行为像极了妻子为死去的丈夫守寡。

她将整个枕头哭湿之后，偶然想起一件事——马里诺希望她能读那封信。

“殿下，你确定要这么做？”

“是的。”

“恕我直言，骑士团的工作只是为了保护你。”

挚爱的薇薇安·阿娜斯塔利亚小姐：

从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已对你心生爱慕之情，你那娇小玲珑的身板总能激起我的保护欲，从那一天开始，那天我们相遇开始，我就发誓要保护你。你是如此地有个性，不像其他女孩那么矫揉造作、水性杨花，在我看来，你就上帝为了抚平我空虚的童年所馈赠的礼物...

“不！我要成为无畏的战士！我恨自己的软弱，我也有要守护的事物。”

“守护什么？”

“一切美好的东西。”

“嗯...就没些私欲吗？”

“执行主义。”

“复仇的另一种说法吗？”

她没回答，只是用一双锐利的眼神看着亚瑟，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扭曲。

“很好，你准备好了，至少在心智上。那么，请在神圣的朱斯提提亚面前立下誓言。”

薇薇安，在他人眼中，你是顽劣的代名词，但在我眼中，你只是需要些缺点，那才能叫完美。我企图包容你的一切优点与缺点，但是我错了，我终究无法容忍你离我远去，但是我爱你，就像爱我伟大的父母一样...

女孩走上祭坛，她的背影中没有一丝犹豫。

我该放手了，因为我无法强迫你爱上我。所以，请放心去追逐你的梦想吧，那个光辉伟大的骑士梦，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自己能选一位强大的守护者——那就是你。

她伸手触碰了浮在上面的、发着金色光芒的法印...

你的挚友

马里诺·阿杜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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