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5年】
“呼~”脸红筋涨的薇薇安伸手瞄了眼铜制便携式钟表“三点零一分12秒,糟糕了...”
复活兔子面包坊后院,趁路人没注意,她翻墙跳进了下方的灌木丛中,薇薇安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裙子和小腿上的灰尘,抱着她的成果回到了复活兔子面包坊,趁坊主还在屋外守株待兔的时候,挤手捏脚地上了楼,随后,小机灵鬼又走出了房间,摆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揉着眼睛跟门外的格雷科阿姨打招呼,然而这并没有逃过马里诺的视野。
“阿娜斯塔利亚小姐。”房间外传来三声带有节奏又非常小声的敲门声:“今晚的嘉年华,有佛罗伦萨三巨头之一的天才少年雕塑家米开朗基罗公爵担任主持,不出所料的话,应该会比起去年要精彩很多。”
薇薇安不理采二哥,她完全沉浸在阅读所带来的快感之中。随着书页的翻阅堆叠,屋外的光线逐渐暗淡下去,脚下木板的隔音效果不是特别好,隐约听见格雷科阿姨发牢骚的声音。
“丫头还没下来吗?我们要等她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妈妈,阿娜斯塔利亚还不懂事。”马里诺抓着后耳勺说道。
“唉~两年了,薇薇安还是我刚见到的时候那样,真是见鬼。不过,十四岁的姑娘怎么还会不懂事呢?妈妈当年十周岁都没满就已经开始在咖啡厅里当服务员了。不过也没什么,贵族们都喜欢捧着本书到处文绉绉地说着闲话,那就麻烦你再去催一下吧。”
马里诺正要上楼时又被格雷科阿姨打住,“嘿,至少这次她没有迟到,对吧?”
他听完尬笑了一下,上楼继续去催薇薇安。不一会儿,大小姐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尖叫,女孩张口闭眼、双手紧握成拳、发疯似得敲打着哥哥的肩膀,马里诺内心毫无波澜。只是默默承受着妹妹日益增长的体重和微弱的痛感,脸上的乌青时不时被裙子挠几下。
一年一度的意大利面具嘉年华即将开幕,作为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复活兔子面包坊自然也有义务在当天准备更加丰富的食物和礼品。在夜灯还未被点亮之前,作坊的各个成员都做着分配下来的流水线任务。
当夜幕盖过黄昏之时,前一秒还在忙着准备嘉年华所发出震耳欲聋的机械声瞬间戛然而止,大街居民像被施了巫术似得,鱼贯而行,回到各自家中准备圣餐:甜美的葡萄酒和酥脆又松软的面包,对于他们来说,圣餐的意义不必过多去阐述,而薇薇安只是皱紧眉头、红着脸、鼓起腮帮,深蓝色眼睛死死盯着捂着左胸口的马里诺。
格雷科阿姨身着橙色礼服,作为东道主,坐在方形黑色胡桃木长桌左侧中心,容光焕发,与平时工作日的她大相径庭,同时又热情地邀请了街坊邻居前来做客。
即将享用圣餐的人们(除了阿娜斯塔利亚)都唱起了歌:
“为何拿起饼,为何拿起杯,为何默默无语;
为何总是流泪,是因耶稣亲身担当我的罪;
在罪人中我是一个罪魁,是主来把我救回;
看着手中的冰,握着手中的杯,恩主啊,除你以外;
我还能有谁,你这如此大爱,是我今生的安慰;
你为我死,我要为你而活,勇敢不后退。”
结束之时,格雷科阿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举起牛角面包来祝谢:“这是主的身体!”客人们也举杯祝谢着,随后,东道主又叫里奇端出盛满葡萄酒的银质器皿,酒里泡满了西柚片、葡萄、肉桂、柠檬片等各种调料。“举杯祝谢之后,大家分喝了这个。”
“我说,阿娜斯塔利亚,您可别再对我使眼色了,我快被吓出心脏病了。
“晚上带你去角斗场看赛马,顺便还能找些赌徒骗点钱回来。
“这样吧,先去看一场唐莫柯徳伯爵的剑术表演,你可能对他不熟,伯爵自诩为潘德拉贡的后代,我不太确实是不是真的,但是剑在他的手里甚至能往岩石里留下十五厘米深的切口。
“哈,也不知道喝了真正的耶稣之血会变成啥样。”
“就因为你打断我伟大的阅读时间,我就要生你气吗?”薇薇安用手指拖着一只牛角面包,在珍贵的鹅肝酱上翻来覆去地玩弄着、冷笑道:“我只是觉得呀,面包吃多了容易变成面包,更何况天天和面包在一起。
“...主肉真是可吃,主血真可喝的...主流宝血罪人得救,此恩欲望不可...”格雷科阿姨和邻居们搭起来肩膀唱着,里奇和罗西他们也加入其中,虽然对于薇薇安来说,这早已不足为奇了,她翻起白眼,摆了副鬼脸,当“主唱”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女孩的时候,也只好跟着唱起来。
马里诺将视线转向周围聊得热火朝天的兄弟姐妹们、邻居们,又回过头来注视着妹妹期待的眼神,叹了口气,只好偷偷地将她那份圣餐给吃完了。
“还记得三个月前我们溜去波河边的草地上,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不死族?”
“那是父亲告诉我的,他们自称克罗马农人。”
“自称?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谁叫自己‘克罗马农人’,难道他们只对自己人这么称呼?对了,令尊的船队有线索吗?”
薇薇安本就郁闷的心情一下子难过起来,“就...就当他去世了...”她紧闭嘴唇,牙齿按住舌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马里诺很快就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带她离开餐厅。
突然,屋外传来可疑的沙沙声,但对于沉浸在欢乐之中的人们显得微不足道,而调整好心态的薇薇安也并没有在意太多,之后还得去嘉年华找乐子去。
面具嘉年华——早在两百年前便从威尼斯盛行,随后传遍整个意大利,在节日当天,大家玩着各种“角色扮演”,有年长者扮演幼儿的、有贵族扮演穷人的、有穷人扮演历代国王的、有动物扮演公主的,更有甚者,套上胸衣和大裙以及宽边帽的异装男人。街头画家们也会集聚于此为他们画肖像。
位于大教堂外的布鲁内莱斯基大灯塔发出异常刺眼的白光,足以照亮整个米兰市,几乎在当晚,位于世界各地的大型石灰灯塔都被点燃,它让路边所有的碳化灯黯然失色。光芒笼罩广场,仿佛身处白昼一般。这是一种足有两栋楼高的、用火山灰混凝土、有“斧头终结者”白坚木以及钢筋铜管建成的照明建筑,总体风格与位于佛罗伦萨大教堂非常相似,为了追求视觉与构成、材质上的完美结合才使用了多种不同的建筑材料。位于塔顶的是用五十米厚的强化玻璃作为生石灰发生器的防护罩。在直径一百六十三米的巨型灯泡下的钢制固定环上连接着八片不同朝向且往上弯曲的镀银玻璃,用于反射并且分散光线,一般情况下,内置的压缩石灰“灯芯”可维持一年,因此不必担心过快燃尽。
“对不起,马里诺,我当时没控制住...”
“该道歉的是我,阿娜斯塔利亚,如果我能管好自己的嘴,就不会伤害到你了。顺便提一句,你的化妆技术又提高了,现在看起来就像个会逆生长的小孩。”
“老态龙钟”的薇薇安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来,她扯着马里诺的裙摆,“亲爱的瓦伦蒂娜小姐~我好喜欢你呀,嘿嘿!”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马里诺尴尬地提着宽大的裙子说道:“记着,我姓阿杜尼斯。”
薇薇安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敷衍地答应着,“好的瓦伦蒂娜小姐,没问题瓦伦蒂娜小姐!”
“现在这个面具嘉年华跟化妆舞会也没啥区别,面具已经名存实亡了。”
在水池的中央,放置着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雕像,路过的人们会上前做出低头哀悼的姿势,握住双手祈祷美好的明天。耶稣被顶穿了的手掌中间是流淌而下的喷泉,薇薇安迈向前去,但没有做祈祷的动机,而是注视着池子中的水。
“你看!你看!耶稣背着十字架,
你看!你听!祂为什么不说话?”
女孩捂着耳朵,但无法阻止低沉的耳语在她脑海中游荡。注视着的池中水变成了深红的血色,随后,她的视野突然模糊起来,紧接着便产生了眩晕,仿佛世界失去了平衡。
“因为...”
位于西侧偏南的陈年橡树树洞内,一个全身惨白的人正盯着她。
“美味...”
当她回头寻找耳语者,却什么也没有,剩下的只有恢复意识后所看到的扮演查理曼大帝的青年。这位将近一米八的青年大跨步地走上前来,吓得薇薇安靠向后面还在祈祷的马里诺身上。
“打扰一下,小姐,我被你的美貌所打动,可否与你共舞一曲?”说完便摆出了邀请的姿势。
“啊?!”女孩十分诧异,羞怯地低语着:“恐怕不太合适吧...”
“嘿,丫头,帮我提醒一下你姐姐,感激不尽!”陌生小伙子低头微笑着对她眨眼。
祈祷结束的马里诺甩了甩他那碍事的长发,他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依然保持着兄长该有的沉着冷静,咳了几下之后便用粗犷的男低音婉拒了前来的邀舞者。而薇薇安只是躲在裙摆后面偷笑着,其中还夹杂着自豪感——她为马里诺画的妆容。
“嘿!兄弟,我身上有大宝贝,别碰我。”突然起来的搂腰让“瓦伦蒂娜小姐”猝不及防。
“啊~我就是喜欢这样傲娇的女人,嘴上说着不同意,身体却很诚实,”他看着对方白皙的面庞、海蓝色的眼影、碧绿色的隐形镜片还有醇厚性感的嘴唇,嗅着脖子上薰衣草香味,甚至用坚挺的鼻子轻轻摩擦着,“敢问小姐芳名?”
马里诺似乎被吓得不轻,他咽了口唾沫,高速跳动的心脏所产生的震动沿着背脊传到腰背,被搂着他的陌生人所感知到。
“瓦伦蒂娜,”薇薇安替不知所措的被邀者答道。“那么,姐姐,我们半个小时后见!”说完便头也不回丢下了被强行邀舞的马里诺,连同求救声也一并无视。
“看晚星多明亮,闪耀着金光,海面上的微风吹...桑塔露琪亚...”
商场内的工作人员临时搭起了舞台,在中央是正在唱本土民谣的歌手,天井上安装着的碗碟状彩色铝反射灯斜照在火红色的长裙上,映射出丰富多彩又十分跳跃的色相变化,犹如罗马式教堂内部的彩色玻璃镶嵌画般。街上布满了来自欧洲各地的美食铺,甚至还有东南亚地区的,阿拉伯人率先叫卖了起来,日耳曼、土耳其、葡萄牙人也开始叫嚷着,烤肉、芝士、烧饼、披萨、百里香、罗勒与蔷薇、雏菊散发出的香味杂糅在一起,勾引着吃汉们。
穿过艾玛奴埃亚街道车水马龙的美食街之后,左拐即可进入一条逼仄狭小的小巷,这里是专门供旧世纪爱好者游玩的地方,拿着蓝紫色水晶球的占卜师与薇薇安擦肩而过,每到嘉年华的时候,她都会进小巷里采购一些有趣的观赏性景品,也许是上个月被老鼠打碎了的几尊“黄瓜骑士”大理石雕塑致使这次超额购买了很多“水果骑士”系列商品。
薇薇安在挑选商品的时候被对面伸出的手吓了一跳。
“嘘——”
“怎么是你?你...”
杂货店店主捂住她的小嘴,另一只手臂一把抱起女孩的腰,拖到了二楼的阳台上,随手关上了门。
“抱歉,昨天忘记问小姐的芳名。”
“是不是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把我塞进口袋里?”薇薇安整理了被弄乱的衣服:“您至于吗?不就是个名字吗?我还打算过几天来店里继续听你讲亚瑟的故事呢。”
“我只说一遍,”老头用十分严肃的严肃的眼神盯着她:“听着,阿娜斯塔利亚大小姐,你将会遇到生命危险,但我不知道他们何时会动手。”
“‘他们’是谁?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你是谁?”
老头摘下眼镜,金瞳在光照下更加显眼。他保持平静的心态问着,准备告诉她事实。
“我是你一直等待的那个人...”
“亲爱的约克公主。”随后,他向薇薇安做了只对贵族行使的礼仪。
女孩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忍不住自己喜悦的心情,随后底下了头,发梢遮住了她热泪盈眶的脸,薇薇安履行了父亲与她的约定,她甚至都无法伸手拿出兜里的手帕擦拭眼泪。
“小姐,我向你坦白可不是为了讨你伤心的。”店主上前蹲下,替她擦干了眼泪,嘴里念叨着:“贪婪的都铎王想要除掉你,你是约克家族最后的血脉,只有我才能保护你,明白吗...”
女孩的双手紧紧抱住老头的脖子,她完全听不进去。
“等你将来见到回来的爱德华一定会抱着他哭一整晚。”
“什么时候”她用哭完后嘶哑的喉咙说道。
“我很抱歉,目前没有关于沃尔兹纳尔船队明确的消息,但我向你保证...”
“你拿什么向我保证?”薇薇安推开了店主。
“我...”还未等老头发话,女孩便匆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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