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天空(下)

公元1974年7月7日

下午13:50

核爆十分钟后

中途岛东十公里海平面下700米

隐隐约约的水声在耳边飞过。

天空，如今只剩下远方的一抹余晖。

寒冷，无尽的寒冷…对露卡来说，这就好似一场梦，最糟的那种噩梦。

二十分钟前，他曾手握足以撕碎地球的力量，万物在他面前颤抖。

现在，他千疮百孔，孱弱不已，亲人也被从身边夺走，敌人…估计正在庆祝吧，也可能为了斩草除根而仍在搜寻他。

这一次，没有人能来帮他了，戈达德不能，爸爸妈妈不能，大雄和哆啦A梦…原则依然需要坚守。

月野露卡不，我要是就这样没了…露娜救我的意义又何在?我必须活下去！还要遵守原则…

尽管接近窒息，但刺骨的严寒依然使他的思绪保持清晰，少许从红石镭射炮攻击中存留的以太依然在保护着他最后的要害——大脑。

搜寻遍所有这绝望之海中残存的选项，露卡最后发现自己只有一个能够不打破原则的脱困方法。

迎接艾伦指给他的那条胜利之路。

只要能削弱内心对亲人的爱，那以太震荡炮对他的伤害自然也会减弱，他的力量、生的希望便可能回归。

但代价，却会是自己的灵魂，一旦作出这种选择，他可能很难变回从前的那个露卡…甚至变成第二个艾伦。

死亡还是转变?他的生命还剩下不到三分钟，必须做出选择了。

残缺不全的娇小身影，拖出一道鲜血的尾迹，消失在阳光无法触及的阴暗中。

血腥味，吸引了大自然的捕食者，一条路过的鲨鱼被露卡的血迹吸引，狩猎模式上线，全身的肌肉紧张起来，它全速向着血迹的源头而去。

它的狩猎早早结束了。

黑暗中爆发出一抹震荡波，沉闷却又深远，更多的黑色浓雾扩展了阴暗，好似鱿鱼喷出的墨汁。

渗人的嘎嘎声从黑暗中传出，似乎有什么东西醒来了一般。

鲨鱼那已被轰碎的残留物诡异地从中飘出，头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以及不甘。

从黑暗中，一双暗绿色的瞳孔浮现，他的眼中，温暖消失，只剩冷漠。

残缺不全的衣物重新回归，少年身上的伤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兔耳挺立如剑，银发好似尖刺般锋利，他双眼一眯，黑色浓雾缩回体内，化为包裹在身体上的薄薄护罩，一抹邪恶的微笑从嘴角闪现，却很快又消失了。

露卡看向自己刚刚释放情绪后不再颤抖的双手，暗自想着:

月野露卡疼痛减轻了…但我应该还能控制住自己，等这一切结束后，变回原来的我也不是问题。

如此想着，他将目光投向远方那一缕微弱的阳光，黑暗的双眼里还剩下一抹闪光:

月野露卡露娜…

与此同时，在月光实验室…

美国士兵：将军，防辐射特战队已成功回收代号露娜、阿尔和莫佐的三名个体，已将他们送上苏联潜艇，从露娜身上抽取的以太震荡炮已装填。

艾伦将军：好，第四个生命反应可有出现?

美国士兵：目前没有，将军。

艾伦盯着依然平静的生命-以太探测器，心里的期待逐渐消散。

艾伦将军：露卡…你就真的只有这种程度吗？

忽然，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红点，以太能量显示器也显示了相同的信息。

美国士兵：长官，第四个生命反应出现！以太振幅已确认为01目标，正向中途岛直线前进，速度1.5马赫，还在提升。

艾伦将军：终究还是活下来了吗…

艾伦冷峻地盯着那个正向中途岛飞速逼近的红点，冷峻逐渐融化为微笑，然后扩大为爽朗的邪笑，声音在指挥大厅里回荡，连窗外的风雪都略逊一筹。

艾伦将军：哈哈哈哈哈！好，好极了！这样，我们俩的游戏终于能正式开始了！

说罢，他精神抖擞地坐下，首先按下了第一喜欢的无线电通讯频道…

没有反应，回应他的只有沙沙声。

艾伦将军：啧，没有开机吗…这可就不好玩了呢，露卡，保证通讯畅通可是战争的关键一环。

说着，艾伦略失望地切换到了第二个频道，下了一道俄语命令，然后转而向一旁的部下发令:

艾伦将军：命令苏联人在紧急状态下对潜艇使用铁幕，全速向阿拉斯加撤退，所有附近的海军掩护潜艇，三个样本一定都要送到我眼前来！

美国士兵：了解，命令已下达，第一、五、七舰队正向与潜艇的会合航线前进，十个负责干扰的空军中队已从夏威夷出发，预计十分钟后接触…额…将军，有来自总统和总理的加密通讯。

艾伦将军：让我猜猜，老家伙又想用核弹？

美国士兵：是的。

艾伦将军：让飞弹待命便是，顺便回讯给他们:核武对那孩子已经很难有效了，我了解现在的他，但或许仍可以用来偷袭，完毕。

中途岛

小岛完全消失了，化为海平面之下的暗礁，这让露卡略感忧伤，他虽然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但每一秒都值得回味。

飘在空中，身上的黑色以太不断将致命的辐射挡在外面，他四处寻找亲人的遗存，以太的黑色触须从背后伸出，探入已被辐射污染的海水内、充斥石英与红石残片的暗礁上，扩展开来，兔耳规律地晃动着，不停处理每一个原子内所包含的讯息，搜寻着任何三人一龟可能留下的遗存。

即便对亲人的感情变得淡漠，但依然存在，只是弱了不少，当然，对露娜、莫佐的感情例外。

什么都没有，连灵魂的残存都没有。

一丝疑惑闪过露卡的思绪，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就在他能进行下一步思考前，一个异像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手上闪烁。

心里一惊，望向天空，他感觉到了那个稳稳浮在天上的惩戒之剑:和平号。

但它并没有开火，反倒是在给他发送某种信号，视线回到身上，他看到红点在移动，最后到了胸口…

…圆碟的所在。

露卡立刻明白了这个信息的含义，被自己身体从先前灾难中保护下来的圆盘随后从内兜里飘出，他重新开启之:

月野露卡艾伦，直接点，你到底干了什么？

艾伦将军：终于知道保持通讯了啊，小露卡，以后可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月野露卡哼，要不是你之前在那里偷偷摸摸地监听我们…

艾伦将军：真可惜，现在没有'我们'了，不是吗？问题解决了，我的孩子！

换做之前，露卡必定会勃然大怒，甚至一不小心捏坏圆碟，但现在，他只是以沉默回应，冷冰冰的沉默。

艾伦欣慰的评价传来:

艾伦将军：我能看出你已经在放弃过去那个迂腐的自我了，很不错，这就是你迈向未来的第二步。先前，你只是在我的敲打下发掘潜力，却没有抓到释放以太真正实力的关键…挣脱自我的道德枷锁，如此，各种以太的力量都会相比从前呈几何级上升…我想你应该也知道被那种纯正的力量击中是什么感觉了吧?

月野露卡别惹我，艾伦，你要是以为我还会跟以前一样仁慈的话…

艾伦将军：这才像样！有点干劲吧，露卡，你会用的到他们的。那么！回到正题，是的，我用一场精美的焰火表演抢走了他们…

露卡的思绪向四周展开，力量沟通天地，整个太平洋转眼间都处于他的视野内。

视角的黑色加重了数倍，以太的过度催谷导致眼角快速浮现少量淤斑…但露娜依然无处可寻，这还得感谢苏联人新加强的红石装甲——当红石的密度足够高时，连较高级的以太探测都会被屏蔽。

无奈之下，露卡只好选择倾听艾伦的话，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阿拉斯加的防御，现在光凭他自己还难以应对，主要是因为那些跟埃尔的以太一样被扭曲产生的武器…

他需要和艾伦周旋，以此探索以太的边疆，积攒实力。

艾伦将军：…现在，我们的游戏正式开始！我从前喜欢赌博，有时跟朋友玩，有时跟儿子玩…

露卡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笑着嘟哝道:

月野露卡想不到你的生活还挺丰富呢，居然会有孩子！

艾伦将军：那…那不是重点！

第一次，艾伦的话里出现了慌乱，露卡敏锐地捕捉到了它，将其记在心底。

艾伦将军：但现在金钱的赌博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我要赌的，是尊严。

露卡听着艾伦愈加疯狂的言论，即便已充斥黑色以太的内心也在颤抖，因为他知道，无论眼前这人说的话到底有多无厘头，他都会切实执行的。

艾伦将军：这场赌局，玩家是我和你，赌的是…你在抢回同胞之前会杀死现在这个地球上的任何人类，间接、直接都算。若你输了，我会直接使用最终手段来消灭你，一劳永逸地结束这场游戏…对，你没听错，我有一个最终手段，但要是太早放出来可就没意思了。如果你赢了，那…我就辞职，如何，你接受赌局吗，小子？

露卡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毕竟，这正相当于一场对他的原则的考验。

若原则丧失了，那曾经的露卡还存不存在也是个未知数…死亡，到时候会变得无所谓。

月野露卡艾伦，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你能否解答一下?

艾伦将军：说吧，我的孩子。

月野露卡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你就不像一个想一心弄死我的人…你总是在直接或间接地指引我，每次我们对决，你都是在说'上课'…当我中暑时，你那样子…

艾伦没有回答，但通讯的另一边，他的微笑停止了。

月野露卡你到底想干什么，艾伦?

语调的弯度渐渐加重，第一次，露卡在和艾伦的对话中占了主动。

带着辐射的海风悄悄吹过，见对面没有回音，得意的笑容爬上露卡的嘴角。

他现在十分肯定一件事:艾伦，并不想杀他。

无线电对面传来一声轻叹和模糊的俄语指令后，艾伦回复了:

艾伦将军：若你能扛过这一击，我会告诉你的，露卡。

又是一道红石镭射炮…赤色的巨剑再次贯穿天空，向露卡轰来。

但这一次，他不再毫无防备。

黑色的以太球体在左手凝结，不同先前，这一次它的外面包裹着两条由黑气组成的环带。

这便是"热寂光波.负面强化"

光束袭来，露卡左手迎了上去，威力更甚最强红石核爆的冲击波炸开，海水为之沸腾，但露卡依然挺立，且还在缓缓上升。

红石光束，在他的手掌前消逝，被推了回去，这便是黑以太毫无保留的真正实力。

随着黑以太因负面情绪的挥洒不断从体内喷射而出，以绝对的熵增优势挤压着红石光束，他以无穷的冷漠视角锁定了远方正在发射光束的钢铁造物，亲情、爱、希望被心里的狂暴狠狠压制，现在，他只想破坏他的目标，粉碎这让他几度濒死的可恶铁块。

月野露卡消失吧!

他左臂轻轻一用力，随着一声刺耳的轰鸣，携带着黑色环带的以太球体直冲云霄，粉碎着路上的一切。

正当露卡打算彻底毁灭和平号时，一些思维的激荡突然击中他的头脑。

他自己的声音厉声道:

月野露卡你的情绪快失控了，停手!

月野露卡呃呃呃!

扭曲的呻吟响起，他的手微微一抖。

这一突变导致他提前引爆了黑色球体，产生的小黑洞仅仅吞噬了和平号的炮口与引擎，但总归还是消灭了其战斗力。

空间站的残骸失去动力后，被球体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推入大气层，化作美丽的烟火。

露卡胜利了，地球人的一柄利器刚被他以绝对的力量压制毁灭。

看着天上刚被自己的攻击清空的蓝天，他突然捂着头，痛苦地嘶叫着，双手不停在兔耳上乱抓，大脑好似被千条小虫在蛀蚀…

月野露卡啊啊啊！这是…

正面情绪，在如此猛烈的攻击后，开始反击他的负面情绪，导致他的头脑里刮起一阵致命的以太风暴。

最后，他妥协了，负面情绪略微退后，黑色以太稍微减弱了一层，正面情绪维持了少许据点。

对露娜的爱，回归。

对莫佐的尊敬，重生。

与大雄的友谊，巩固。

露卡清楚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正确的，若他没能让正面情绪回归，那对原则的坚守可能也会被负面情绪吞噬，他便会输掉艾伦的游戏。

他不清楚艾伦的"最后手段"到底是什么，但在将力量尽力发掘前，鲁莽的探究是不可取的。

拿出圆碟，打开频道，迎接他的是艾伦的掌声，然后是一阵嘲讽:

艾伦将军：力量控制过关，但打得不够彻底！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露卡一惊，看向远方和平号那燃烧的残骸，在大气层里幸存大多数质量后，正向地面砸去。

它的面前，是一座城市…

总重近100吨的和平号残片，正以每秒近100米的加速度向洛杉矶砸去，威力足以掀翻整个城市。

匆忙吸收刚刚爆炸后产生的白色能量，觉察到热寂光波短时间内无法使用后，无可奈何的露卡被迫使出全身力气，向着洛杉矶飞去，念动力为了加速而开启，带起身边的一阵阵飓风。

牙齿因为面前凛冽的寒风而打颤，银发也变得凌乱，声音因为过快的速度而消逝，但他都不在意了。

再不快点，原则便将不保。

指挥大厅内

美国士兵：将军，是否要进行干预?

艾伦将军：两位先生怎么说?

美国士兵：他们说:只要能阻止埃斯帕尔人，损失几座城市可以接受。

艾伦将军：嗯，那就不用干预了，除了空军之外都退下，让十个干扰中队全速前往洛杉矶，准备择机阻击01目标。

美国士兵：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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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月野露卡：回忆录:致命情感

未来的月野露卡：时间:地球历公元1996年7月21日

未来的月野露卡：位置:近地同步轨道曾经的中途岛上空

未来的月野露卡：自从大雄提及"朋友"的概念起，我便一直在思考"亲人"和它的关系。

未来的月野露卡：后来，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因为单单思考它们都可能会让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未来的月野露卡：情感曾被人类认为是世上最强大的力量，落入大海时，这一概念被我认同，没有对情感的把控，连以太也会背弃我…或直接吞噬我的意识，毁灭"露卡"这个人，剩下的，就只是一个熵的载体罢了。

未来的月野露卡：艾伦对埃尔的扭曲，一度斩断了我对情感的控制…我没有垮掉，但我害怕了。

未来的月野露卡：恐惧，这个毒种，在我内心的暗处生根发芽，腐化了我对爱、希望的追求…每当触及它，我的意识便会为之作痛，从而阻止我有效使用以太。

未来的月野露卡：最终，深海里，我遵循了艾伦的指示，我抛弃了对很多人的爱，以此换取对以太的更好掌控…尤其是对埃尔的，那种感觉并不好受，感觉起来相当于将自己的心脏活生生切掉一半…当时，我幻想自己用的是戈达德的那把剑。

未来的月野露卡：直到今天，我也没能完全将那些情感寻回。

未来的月野露卡：艾伦，这个人果然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话适用于所有人类。他那疯狂的、怪物般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孤独的男人，无论在感情还是事业心上都是如此。

未来的月野露卡：说真的，在某些方面上，我和他很像…想象力、敏捷的思维、对情感的渴求，所差的只是一次扭曲。

未来的月野露卡：只需一次扭曲，你就能把天使变成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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