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过去的债务

在天空完全明亮起来之前，就被闹钟声粗暴地拖出梦境。于是，我困倦的早晨很快就开始了。

顶着惺忪的睡眼去厕所洗了把脸，便摇摇晃晃地奔着厨房而去了。

每天早上的烹饪好像已经变成了一种例行公事。

打开了厨房的二层冰箱，花花绿绿的颜色从里面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入眼中。

“呃...”

从中挑选出几件外貌比较正常的绿色中空蔬菜放在一边。

今天的午饭是炒空心菜加上味增味的合成牛肉罐头。

在这个蔬菜昂贵的末世，我买得起的大概也只有空心菜这种极其方便大量种植的蔬菜了。

至于那些魔鬼辣椒，它榨干了WA2000钱包里所有的钱。虽然难以一次性大量入口，但作为调味做成酱料还是不错的。

嘴中嚼着宿舍中配给干燥得有些难以下咽的面包，时不时看一眼手腕上的联络仪不断确定着叫醒WA2000的时间。

生疏地翻炒，加盐调味...

锅中的空心菜在魔鬼椒和大蒜的主旋律下就着合成油时疏时密的伴奏，辛辣的蒜香味从中流转而出。

脑中思考着今天晚上的食谱，我将面包一下塞入口中，轻轻地将为数不多的菜全部盛在WA2000那可爱的粉色小猫饭盒内，并小心翼翼地将有着致命辛辣的魔鬼椒挑出。

“呃...味道还行...”

用手抓了点，细细品味着刚刚出锅的佳肴。我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

“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心中有些骄傲。

本来打算在这个月结束前都在格里芬的餐厅解决午饭。虽然寒酸得有些过头，但是还是有一份配菜能就着米饭下口的。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前天WA2000买蛋糕完了我仅有的微薄存款，再加上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奇怪的称号叫我。现在这件事在大学中已经备受瞩目，传出了令人感到不妙的绯闻。

被众人当成有着特殊癖好的奇怪男子，使我心灵受创。

“该请大小姐起床了。”

我将精心打包完的饭盒稳稳地放入手提袋内，确保汤汁不会撒出来。

“2000，该起床了!”

取走一块被分为三天分的面包与一罐合成牛肉罐头叠在便当盒上，大声呼唤着二楼睡梦中的WA2000。

我将手中的手提袋打包，放在大门旁的鞋柜上。

“奇怪，怎么没声音?”

如果在之前，只要在楼下一喊WA2000就会主动下楼，可是今天的她却显得雷打不动。

走出厨房，我大刺刺地爬上一旁的直梯。

床上并没有任何人。

“奇怪...去哪里了...?”

目光搜寻着WA2000，突然在墙脚发现了一个蠕动着的影子。

什么东西!

我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

咔嚓!

步枪上膛声使我的动作停下来。

“别激动....”

“趁着女孩子睡觉动手动脚。”

那个影子用步枪指着我的脑袋，只要她动一动手指，我能免费地拿到一张去天堂的特快车票了。

“你干什么?”

眼中闪烁着恼怒的光芒，将枪口往前伸了伸，抵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我叫你起床。”

感受着额头枪口冰冷的温度，连讲话都开始结巴了。

“那你伸手干嘛?”

WA2000似乎并不满意我的回答，追问道。

“意外...意外...”

我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心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自己只是上来叫她起床而已，绝对没有其它的非分之想。

二楼的气压在我的回答下逐渐降低，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临。

感受着越来越糟糕的气氛，我的大脑迅速地计算着破解的方法。

“呃...话说你为什么要在角落抱着枪睡觉。”

我想扯开话题，便随意开口问道。

“跟你没关系。”

WA2000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用从前从未有过的冰冷语气打断了我。

从没见过这样的WA2000!

意识到自己慌乱之下可能说错了话，一种名叫懊悔的情绪从心中升起。

“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不需要。”

WA2000背对着我，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这种凝重气氛持续了片刻。

“那...那我先下去了。”

“......”

她没有理我。

从原先上来梯子爬下去，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在楼下等了十分钟后，楼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我叹了口气，将精心制作的便当放在桌上，留了张纸条后便自行驱车赶往学校。

“2000，要记得吃午饭哦。”

纸条上如此写着。

......

噬人的黑暗中，WA2000跌坐在地上。

“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病态地抚摸着自己的步枪，嘴中喃喃自语。

“其它全部抹杀掉...”

......

早晨的街道没什么人，温和的阳光准时地叩响了依然在熟睡中人们的窗，带给这个寂静的城市朝气与活力。

在去学校路程中，我一直在思索着WA2000的身世。

开学时戴维斯教官在测试前曾提到有一个IOP特殊人形换了两任搭档，而WA2000是那一届唯一一个出产与IOP公司的。

之前在维护手册上有留意过她的搭档历史，可是那一栏十分巧合地被作为军事机密所涂黑。

按照往例，失去搭档的人形会被拆除云图返厂重造，可是那个IOP人形却十分反常的换了两任搭档，没有被拆解重造。IOP公司高层到底想保存什么?

如果那个人形就是WA2000的话......

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一想到没有WA2000的世界，我就觉得气血翻腾，一种近乎让我晕厥的痛苦溢出胸口。

“资料还是太少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不安压下。

连她内心的想法都不了解，怎么做一个称职的搭档?

无法为最重要的人做些什么，岂不是大声地告诉所有人自己的无能?

......

“不可以丢下他们!”

一个女孩抬起突击步枪向前方打出一个长点射。

“目标已经营救出来了，包围圈已经缩小。那些‘消耗品’就让他们发挥最后的价值吧。”

无线电中指挥官冷酷无情的声音显得比身披装甲的军用人形还狰狞几分。

“2000，掩护我!”

砰!

一发穿甲弹从女孩发丝间穿过，带下两跟金色的长发，打在那个要向她发射高爆榴弹的军用人形身上。

女孩跳出掩体，将一名中弹倒地的男人拖进废墟的阴影中。

“大小...姐...你快...走。”

口中的鲜血不断冒出，男人用手指了指身后的路口，示意女孩迅速突围。

“不!要走一起走!”

抱着由于失血过多而浑身颤抖的男人，她带着倔强的哭腔发出响彻灵魂的呐喊。

“不...要...”

男人最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头一偏咽了气，已经无神的眼中带着无限的焦急。

“呜呜呜...”

热泪落在还尚有余温的遗体上，从男人的脸颊滑下。

“大小姐，这里已经被全部包围了!我们会拼上性命助你突围的。”

队长带着仅有十几个队员来到女孩所在的那栋楼，对着女孩喊到。

“你们放下枪吧。”

“什...么?”

“放下枪。”

女孩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向队长命令道。

“可是...”

“这是命令!”

“是!”

突击班队员们放下手中的枪械，倚着掩体蹲了下来。

失去了压制的火力，军方的人形跟着重型坦克缓缓地向前方推进。

“2000，要好好活下去。”

女孩向WA2000所处的制高点看了一眼，深邃的眼中绽放出名为留恋的泪光。

“灿，不要!”

撕心裂肺的呼喊从耳麦中炸裂而出，刺得耳膜生疼。

女孩勉强地笑了，没有停留，走出了午后阳光所照不到的阴影。

“家中的小猫没人照顾了呢...”

提着枪托微微变形了的突击步枪，灿向滚滚的钢铁洪流发出了最后一次冲锋。

坦克黑洞洞的炮口闪着幽蓝色的光芒。

哒哒哒...

子弹徒劳地打在厚重的装甲层上弹跳起微弱的火花。

“超载素体!”

砰...砰...砰...

以云图中记忆为燃料，处理速度的增加大大地加快了步枪的射速。

狂暴的穿甲弹在重型坦克身上炸出一个个的大洞，但是却丝毫无法拖住这个战争巨兽的脚步。

轰!

失去束缚的等离子体离开炮管向前蜂拥而出，幽蓝的光束淹没了女孩单薄的身体。

“夕阳真美...”

女孩最后的声音透过耳麦，砸在了WA2000的云图上。

“骗人...骗人的...”

心智云图不堪重负开始出现裂痕。

一级平层出现裂痕，二级平层出现裂痕，三级平层出现裂痕......

......

“已经帮她修复了云图，不遇到刺激的话，应该没问题了。”

“WA2000汇报本次三号区域任务。”

“援救被困的精英战术人形小队，突击A、B班溃灭。”

“别的还有吗。”

“报告完毕。”

WA2000面无表情的立正，然后敬礼。

“带她去找新的搭档吧，听说这次会有很有趣的新人加入。”

“是!”

......

咔...

云图中虚无的底层发出一声脆响，黑色的记忆从裂痕中慢慢渗透而出。

......

“教官!”

“青叶智悠，怎么了?”

戴维斯教官随意地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靠在那张柔软的休闲椅上。

“请您告诉我2000的事情。”

教官愣了一下，眼中露出了惊愕之色，但是被很好的掩饰住了。

“你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的。”

他笑着看着我的双眼，似乎在表达他并不知情。

“戴维斯教官!拜托你了!”

我双手合十，靠在额头上。

“我能答应您一个要求，不管什么都行!”

“我并不知情，请回吧。”

戴维斯教官指着办公室的大门，下达了逐客令。

“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我的搭档而已!”

看见教官油盐不进的样子，我有些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我说了，出去!”

见我又想说什么，戴维斯丝毫不留情面地向我吼道。

“是!”

我向教官敬礼示意后，便准备离开。

......

“站住!”

“教官，还有什么事吗?”

“最近会又一次集体任务，会给予突出着奖励。”

教官瞥了我一眼，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对我说道。

“说不定能帮你弄来A03区域的行动记录。”

我心中一喜。

“谢谢教官!”

没有停留，径直走出办公室，向射击场走去。

......

无人的训练场中，沙鹰那饱含威力的低吼响起

“2000，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

枪口冒出白色的青烟，带着浓郁的火药味。

“不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形。”

体会着手腕上传来的酸麻感。

“我都会打破一切来保护你的。”

砰!

靶子应声倒地。

“就像你把我拉出那个世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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