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八

动物的繁衍本能被赋予堪称为浪漫的含义, 对徐琮璋来说很新奇，没人比他更了解生命。

生命的延续是本能，是为了继续存在不至于灭亡。

人类繁衍也是相同的原因, 为了生命的延续。

宋卿说：“那种事情要等到成年, 在获取同意后才能和喜欢的人做。”

成年是生殖-.器官发育成熟的时期, 获取同意就是求偶行为，不过只要一方足够强势也可以以掠夺强制的姿态获取交-.配权。

――宋卿可能不知道。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人类繁衍还需要‘互相喜欢’的条件，所以徐琮璋理解宋卿。

宋卿从书房出来，看见徐琮璋正在落地窗前凝思, 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摇摇头, 青少年的心思猜不透, 于是进浴室洗澡去了。

但凡徐琮璋愿意看到, 他就能感知地球任意角落里发生的任何变化, 所以他知道、也看过人类的交-.媾，于他而言，就跟动物、昆虫间的繁衍没有区别。

不过人类多了愉悦, 非常欢愉，因此产生强烈的欲-.望。

那是徐琮璋从未碰触的, 陌生、癫狂, 比任何七情六欲的形态都丑陋。

“愉悦？喜欢？”徐琮璋疑惑地轻声呢喃：“宋卿会喜欢吗？”

宋卿说过喜欢他, 他也喜欢宋卿, 他们互相喜欢，成年后就可以做吗？

如果对象是宋卿，拥抱和触碰并非难以接受。

徐琮璋单手捧住脸颊，脑袋微微倾斜, 本来厌恶情-.欲的他因宋卿的科普而在此刻突然产生好奇心。

淋浴中的宋卿对此一无所知，他以为自己在启蒙未成年正确认识青春期的血气方刚, 根本想不到徐琮璋会对他产生情-.欲好奇心。

――还是他手把手亲自引导徐琮璋。

..

网络关于太洋百货发生的三起跳楼自杀案件的舆论讨论度达到了最高，其中第一起和第三起的死者被证实网络暴力他人、水军人-.肉，第二起死者则是校园霸凌的施暴者。

三起自杀案件的死者具有共同点，曾暴力过他人。

网友得知后，纷纷评论‘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同时揣测是否人为策划，因为共同点很多，疑是人为背后操控。

眼见舆论渐渐失控，有关部门开始有意无意的压制热度，微播不少揣测过度的帖子或被删除、或被淹没在最底沉。

失去热搜加持，热度暂时下去，舆论得以控制。

但关注的人依旧很多，因微播删关键字和超话，所以很多人转战X涯，许多大佬开技术贴分析，引来不少粉的追捧和认可。

【三名死者生前曾暴力他人，其中两名利用网络暴力逼死过人，之后同样被网络暴力和人肉-.逼自杀。关于两者，可以视为报复。】

【报复分仇恨式报复、发泄不满式报复以及自认为正义性报复，在这三起案件中，可以排除发泄不满式，我最认可自认为的‘正义性报复’，因为三名死者在现实没有关系，而且有共通性。】

【‘正义性报复’，即自认为能代替正义铲除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的行为，比如杀掉人渣。】

【反正死有余辜，我不反对。】

【网络暴力、校园霸凌和人肉一样恶心，遭报应活该。】

【杀人偿命有错吗？】

……

【最新消息，校园霸凌的李某曾遭受家庭暴力，原生家庭可能就是李某成为施暴者的根本原因！】

【李某恶心，还好死得早，希望她那对暴力父母也赶紧死。】

……

【你们在这里肆意揣测、攻讦别人，不也是网络暴力？】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没错，我们出于正义。】

【错的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在替受害者讨回公道！】

网络上类似的评论随处可见，以往闹大的网络暴力被谴责，而现在的网民却抱着‘正义’的心态去暴力那些曾网络暴力他人的网友。

当这名网友被暴力的时候，就有人心想他怎么会被暴力？是不是曾经暴力过他人？

――哦，他曾经是施暴者，那么被报复就活该。

――自杀？心里真脆弱，以前被他暴力过的人说不定也自杀了，所以死有余辜。

处理网络舆论的网警将此事总结上报，参与案件的安法医看完那些已经变得扭曲、漠视人命的评论时，心惊得倒吸口气。

“再不处理，舆论会继续扩大，到时事态没办法收拾，整个网络都会充斥这种暴力的正义。”

陈法医带来刑警那边的意思：“他们都清楚，调查速度已经加快进程，但是有人泄露死者资料，在网络故意带节奏，所用IP要么是海外，要么无效，非常狡猾。”

“不过，”陈法医停顿片刻，说道：“已经有重大突破，就差把所有事情都串起来的环。”

“希望赶快解决。”

..

叶子洋洋得意，她把战况实绩截图发给群主，问他要钱。

群主把钱发给她，叶子收下后说：“有生意还找我。”

良久，群主发来信息：“你不怕？”

不怕什么？

叶子想到最近关于‘正义性报复’的说法，顿时嗤之以鼻：“我就是掌控网络暴力的人，我会怕？还是群主你怕了？”

群主回她：“不怕就好，过两天还有生意。”

“/OK。”

叶子在半年前加入这个群接单，在论坛或微播开贴爆料，简单点来说也是水军，但他们更高级，因为群主会提供似是而非的证据增添真实性。

她在群里的业务最强，因此很活跃，不过最近两个月，群里都没人说话，好像都死了一样。

叶子没觉得异常，因为她后来就是私底下接触群主，猜测其他人跟她一样。

她点开群主头像，只看到空白的朋友圈，明显是个工作号。

“嘁。”

叶子撇嘴，退出VX，点开微播热搜，看到热搜第一是‘滕萝?B大’，点开来才发现原来是女星滕萝将到B大录制综艺。

滕萝十五岁出道，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人，出演绝色小美人鱼，一炮而红。

出道七年，五官彻底长开，更是美艳绝伦，人气不仅没降反升，粉丝众多且是出了名的战斗力爆表，关键是滕萝的路人缘很好。

众所周知，娱乐圈哪个小花想踩谁上位都可以，除了滕萝。

曾经有个三线小明星长得跟滕萝有点像，买通稿吹自己踩滕萝，结果被滕萝的粉彻底锤死，被曝无数黑料，最终退圈。

至少路人提起都只有嘲笑。

叶子刚想退出热搜就眼尖的看见底下热评是――‘滕萝算什么绝色？我见过真正的绝色！’

‘真正的绝色是雌雄莫辨、亦男亦女！’

两条评论被滕萝的粉丝喷上热评，叶子好奇之下点进去看，竟在里面看到宋卿的照片！

第一条热评被骂两千多评论，第二条则有一千两百多评，三分之一是舌忝宋卿颜值，三分之二是滕萝粉丝怒骂宋卿蹭热度。

叶子浏览完评论，表情已经变得很兴奋。

“宋卿和滕萝比，谁更好看？”

“这种事情应该看谁的粉多吧，哈哈哈……宋！卿！”

叶子猛地怒视手机屏幕里的照片，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乞罗寨回来后，姜邦就跟她分手，害她所有资源全部被切断，她把错全怪宋卿身上，觉得是宋卿勾引了姜邦。

叶子换张手机卡，新注册微播账号，+18张滕萝和宋卿的照片，输入文字：“#真正的绝色是雌雄莫辨# 都说滕萝最美，但我看宋卿才是真正的绝色。有图为证！”

她买了推广，致使这个话题很快扩散，滕萝的战斗粉迅速到来，控评+装路人贬低宋卿，当然也有真路人误入觉得两人都好看。

话题发酵，到晚上的时候已登上话题榜。

宋卿的个人信息几乎被扒出来，前不久刚流传出来的视频也被重新翻找出来，或重剪辑、或加滤镜，把他当成圈中人物来对待。

但是宋卿的粉丝团太少，而且不够正规，更别提对抗出了名的滕萝战斗粉，很快就沦陷，成为大型控评+拉踩现场。

路人进来，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硬塞宋卿‘碰瓷炒作’、‘拉踩滕萝’、‘P图美颜’、‘野鸡加戏’等等一堆洗脑包，傻乎乎就相信了。

他们懒得去找宋卿的真人视频，统一对他产生坏印象。

宋卿颜粉战斗力不高，被喷得节节败退，知情路人不敢得罪粉丝团就闭口不评论，微播下腥风血雨，到深夜时演变成人肉。

宋卿的个人信息被彻底曝光！

..

周六，徐琮璋和宋卿都放假，于是在书房里待了整个上午。

宋卿在翻译古苗疆文字，他身后是张软体沙发，徐琮璋就蜷缩在沙发，膝盖上放着本厚重的海洋生物书籍。

海洋生物书籍翻阅到一半，手机铃声打破书房的安谧，徐琮璋捏着书页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宋卿。

宋卿拿起手机一看，正是安法医。

“宋卿，警方那边已经追查到第一名死者和第三名死者之间的联系。”

有联系？

宋卿：“你说。”

安法医：“第一名死者曾经是刚出道小明星的职业粉头，利用自己的专业和组织能力取信防备心不足的小明星，等混熟了，趁小明星快火的时候转手贩卖各种真假黑料，毁了挺多小明星的事业。”

“他曾组织网暴逼死人？”宋卿想起网络上的传言。

“对。”安法医：“死者骗到一个曾经是童星后来没水花的演员身上，对方有点小势力就报复死者。死者记恨，一股脑把所有黑料曝出来，然后联系水军组织一场可怕的网暴，持续锤了演员一年。”

“演员因此患上抑郁症，没想开就跳楼自杀，公布出来的时候上了两天热搜，网友跟着谴责网暴，这事就过去了。但是罪魁祸首没有背负刑事责任，依旧活跃，直到他被网暴。”

听起来不像‘言语欲’反噬，反而像X涯描述的‘报复’。

宋卿问：“他和第三个死者有什么联系？”

“他们同时进过一个VX水军群，跟群主私聊接单。”安法医说：“警方恢复的聊天记录很少，只能猜测他们有群主带领。”

“群主有问题？”

安法医：“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里，群主告诉他们――‘言语欲的恶值超标，就会从舌根流出剧毒扼杀你’。”

毋庸置疑，很奇怪的一句话。

“还有，第二个死者李若是被网暴自杀的演员内围粉，微播私聊过挺多次，他们是朋友。”

“？”

宋卿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第一个死者和第三个死者自杀原因和方式一样本就古怪，结果他们加过同一个群，曾经还在同一个群主手里做过事情！

他们两人的共通性和相似性就显得李若的存在充满违和，因为她既是受害者，又不曾当过施暴者，仿佛是意外闯进来的。

可是现在安法医说她和自杀的演员是朋友，那么整件事情就变得很微妙。

至少不是简单的自杀，跟群主、蛊虫都有联系。

宋卿缓过惊讶后说：“我知道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安法医就等他这句话：“警方查到这里，线索就完全断了。上面给的结案时间还有两天，两天时间内必须查明真相。现在想出的突破点就是舌蛊，肯定有联系，而且还是关键点，所以我们想委托你，希望你提供信息。”

宋卿低头，食指正落在文献上的某个字，正好对准巫神祖祭台上的图纹，意思是‘蛊’。

连起来的意思――蛊为七情、六欲。

耗费几个月时间仅翻译出这句话，但是蕴含的信息足够多了。

因为鲛人也曾以七情六欲为食，所以鲛珠和蛊虫应该具有某种联系。

“宋卿？你还在吗？警方会随时援助你，给予你方便，只要在两天时间内破案，体制规则内，肯定给你行方便――”

“好。”

“啊？！”

安法医还打算长篇大论给好处，没料到人就直接应下来，想来宋卿就是古道热肠、正义感十足的好青年！！

硬生生把自己感动坏的安法医揉揉湿润的眼眶：“好，我代表死者感谢你。”

“……不用了吧。”

感觉会压力大。

宋卿挠挠脸颊，挂断电话，回头就看向沙发上的徐少年。

徐琮璋把书扫到旁边，赤脚走到宋卿面前，张开双手从背后揽住他的肩膀，眼睛凝望虚空，沉默不语。

宋卿有点不自在，他很少跟别人特别亲近，徐琮璋和父母是唯一被他允许拥抱的人，但是很少碰触。

之前不是没有被徐琮璋拥抱过，但是很快就松开，现在碰触的时间就太长了，超过一分钟、两分钟了！

徐琮璋还没放开的迹象！

难道是在撒娇？

宋卿正如是想时，察觉到徐琮璋的脑袋在蹭他的脸颊，像小动物寻找安慰似的，他就伸手拍拍环在肩膀上的手背，无声安慰。

啊啊啊――真的是在撒娇！

突然觉得养未成年很有成就感。

宋卿扯起唇角，微微笑起来。

徐琮璋盯着宋卿的侧脸和他唇角绽开的笑，眼里是平静无波，也是看不见情绪的深邃，他问：“宋卿，你最近一直跟相同的人接触。”

一直、一直都是，不管是偷窥的时候，还是在他身边时，总会关注其他陌生的东西。

“你是指法医他们？最近接触的次数是挺多，我在查蛊虫的事情。”

“蛊虫的事情问我就好。”

宋卿笑了笑：“还有自杀案件的事，不过查完就不会再接触了。”

他兀自解释，没有发现身旁的徐琮璋正沉默地凝望他，带着不可名状的蛰伏起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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