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金麟台,魏无羡在兰陵城中七拐八转,进入一条小巷,
魏婴字无羡:“找到了,走吧。”
温情早在巷中坐立难安多时,闻言立即冲了出来。她此刻体虚,有些头昏眼花,脚底一崴,魏无羡单手将她身子一托。
魏婴字无羡:“你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地方休息,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一定会把温宁带回来的。”
温情:“不用!不用!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温宁失踪后,她几乎是用一双腿片刻不停地从岐山跑到了云梦,数日未曾合眼,见到魏无羡后一路发疯了一样地催他求他,此刻嘴唇发白两眼发直,几乎不成人形。
魏无羡看她就快撑不住了的样子,又没有空闲给她慢慢吃,街边买了几个白面馒头,让她拿着吃。
温情也知道她快到极限了,必须进食,蓬着一头乱发,眼眶发红、牙齿发狠地啃着馒头,这副模样,让魏无羡想起了当年自己和江澄逃难在路上时的情形。
魏婴字无羡:“没事的。我一定会把温宁带出来。”
温情:“我就知道我不应该离开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他们强行把我调配到别的城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温宁和一大家子人都没了!我就知道放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魏婴字无羡:“他行的。”
温情:“他不行啊!阿宁他从小就性子畏畏缩缩,怕事又胆小,连手底下的人都不敢招脾气大一点的,尽是些跟他差不多的唯唯诺诺的!他遇事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当年魏无羡背着江澄与她告别之际,温情是这么说的。
温情:“无论这场战役结果如何,从此以后,你们跟我们都两不相欠了。两清。”
神情高傲,历历在目。然而,昨夜她死死拽着魏无羡的手,就差跪在他面前了,苦苦哀求~
温情:“魏无羡,魏无羡,魏公子,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了,你一定要帮我救救阿宁!除了找你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当初的骄傲荡然无存。
穷奇道是一座山谷之中的古道。相传,此道乃是岐山温氏先祖温卯一战成名之地。
数百年前,他与一只上古凶兽在此恶斗九九八十一天,最终将之斩杀。这上古凶兽,便是穷奇,惩善扬恶,混乱邪恶,喜食正直忠诚之人,馈赠作恶多端之徒的神兽。
当然,这传说究竟属实,还是岐山温氏后代家主为神化先祖而夸大的,那便无从考据了。
经历数百年,这条山谷已从险峻要道变成了一处歌功颂德、观光游览之景。
射日之征后,众家瓜分了原先岐山温氏的地盘,穷奇道也被兰陵金氏收入囊中。
原先山道两侧高阔的山壁上凿刻的都是大先贤温卯的生平佳迹,兰陵金氏接手之后,自然不能让这些岐山温氏的光辉往事继续留着,正在着手重建。
重建的意思,就是要把整个两侧的高山壁画凿得干干净净,尽数清空,刻上新的图腾。
当然,最后,必须还要改个能凸显兰陵金氏之神勇的新名字。
此等大工程自然需要不少苦力。而这些苦力,自然没有比射日之征后便沦为丧家之犬的温家战俘们更合适的人选了。
二人到达穷奇道之时,已是夜间,深色天幕丝丝冷雨飘飞。温情深一脚浅一脚跟紧魏无羡,直打哆嗦,像是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发冷,魏无羡时不时要搀她一把。
山谷之前有一排临时搭建的棚屋,供战俘们夜间休息使用。
魏无羡带着温情,远远地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披着雨丝,扛一面大旗慢慢走动。
再走近些,那扛旗之人竟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背上还背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幼子,被布条绑在老人背上,正在认真地咬手指。
一老一小在路上来回行走,老人家扛那面高旗扛得十分吃力,走两步歇一歇,把旗子放下。见状,温情红着眼眶叫道:“婆婆!是我啊!”
那名老人约莫是眼神耳朵都不好使,没看清也没听清来人是谁,只知道有人走近了在叫什么,连忙又把旗子扛起,满面畏惧之色,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了被斥责一通。
温情奔上前去,夺过那面旗子。
温情:“这是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这面大旗上绘着一枚硕大的岐山温氏太阳家纹,此时却被涂上了一个血红的大叉,旗面也被撕得破破烂。
射日之征结束后至今,被打成“温狗余孽”的人不计其数,折腾他们的法子也不计其数,还要美其名曰“自省”。
这老婆婆年纪太大,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做苦力,这里的主事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折腾她,要她扛着温家残旗走来走去,进行自我羞辱。
那老婆婆先是骇得一缩,待勉强分辨出来人,张大了嘴。
温情:“婆婆,阿宁呢?四叔他们呢?阿宁呢?!”
那老婆婆看看她身后的魏无羡,不敢说话,只望向山谷那边,温情顾不得其他,飞奔而去。
宽阔的山谷两侧架着火把,火焰在细微的雨丝中略有扑闪,依旧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山道中负重而行的数百个身影。
这些战俘们个个面色青白,步履虚浮拖沓。
他们不被允许使用灵力和借助外力,不光因为兰陵金氏对他们戒备,也因为要有惩罚意味在里面。十几名督工撑着黑伞,在雨中策马穿行呵斥。
温情冲进雨中去,视线疯狂在每一张灰头土脸的疲惫面容上扫动,一名督工注意到她,举手喝道:“你是打哪儿来的?谁让你在这儿乱闯的!”
温情:“我找人,我找人啊!”
那名督工驱马近来,拔出腰间一样东西,挥舞道:“我管你找人还是人找,走!再不走……”
正在此时,他看到一名黑衣青年跟在这年轻女子身后行了过来,仿佛舌头打结,语音戛然而止。
这青年生得一张明俊容颜,眼神却颇为阴冷,盯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很快地,他发现这青年并不是在盯他,而是在盯他手中挥舞的那柄铁烙。
这些督工手中的铁烙,和从前岐山温氏的家奴们惯用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顶端烙片的形状从太阳纹改成了牡丹纹。
魏无羡注意到这点,眼中寒光乍现。不少督工都认得他的脸,不禁悄悄勒退了马,与同僚窃窃私语。旁人再不敢阻拦温情,她边找边喊:“阿宁!阿宁!”
呼声凄厉,然而无人应答。找遍了整个山谷都没见到弟弟的踪影。若是温宁在这里,早就自己冲出来了。
那几名督工悄悄下了马,一圈人都在使劲瞅魏无羡,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上前招呼。
温情:“这几天新送来的温家修士呢?”
数人面面相觑。磨蹭片刻,一名瞧上去甚为憨厚的督工和和气气地道:“这里所有的战俘都是温家的修士,每天都有新送来的。”
温情道:“是我弟弟,是金子勋带来的!他……他大概这么高,不怎么说话,一说话结结巴巴的……”
龙套:“嗨,姑娘你看,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哪儿记得清一两个人结巴不结巴呢?”
温情:“我知道他肯定在这儿的!”
那名督头生得圆圆胖胖,陪笑脸道:“姑娘你别急,其实经常有别家的人来我们这里要修士,说不定是这几天被人要走了呢?偶尔点名的时候也会发现人有人跑了……”
温情:“他不会跑的!婆婆他们都在这儿,我弟弟不会一个人跑的。”
龙套:“不然你慢慢找?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要是在这山谷里找不着,那咱们就没办法了。”
魏婴字无羡:“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他一说话,那几人的脸都僵了一僵。那名督工转向他,道:“是啊。”
魏婴字无羡:“好吧。我姑且当活着的都在这儿了。那么,其他的呢?”
温情的身体晃了晃。
与“活”相对的“其他”,自然只有“死”。
龙套:“您可不能这么说话,咱们这儿虽然都是温家修士,但可没人敢闹出人命来……”
魏婴字无羡:“我要听实话!”
龙套:“这...”
蓝湛字忘机:“魏婴!”
魏婴字无羡:“蓝湛?你怎么在这里?”
蓝湛字忘机:“阿姐叫我来寻你。”
魏婴字无羡:“墨染姐姐!”
蓝湛字忘机:“是”
龙套:“魏......魏公子,山……山谷那头有间屋子,是他们用来……把人关起来打的,打死的就直接拖出去埋了。你要找的人,说不定还有些在那里……”
魏婴字无羡:“多谢。”
他顺着那人指引的方向,果然找到一间看上去像是临时搭建的棚屋,一手抱着温情,单脚踹开了门。
屋里角落坐着十几人,个个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被他粗暴的踹门动作惊得弹动起来。几人看到魏无羡臂弯中的温情,顾不得浑身是伤,扑过来叫道:“情姑娘!”
龙套:“你……你是谁,你把寮主怎么了?”
温情:“温宁呢?”
龙套:“情姑娘,快救救宁公子,他受了很重的伤,已经......”
温家人让开一条路,浑身是伤的温宁就那么躺在地上,仿佛失去生命一般~~
温情:“阿宁!阿宁!你别吓姐姐啊”
蓝湛上前给他把了把脉。
蓝湛字忘机:“心脉受损,要治疗。”
魏婴字无羡:“哪些是温宁手下的修士?都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但魏无羡已抱着温情离去,他们不得不强撑身体,相互搀扶着跟上。
一出屋子,他们还没来得及看清山谷中混乱的景象到底怎么回事,魏无羡便道:“各人找马!”
一个中年人道:“不行,我家温宁公子……”
魏婴字无羡:“还愣着干什么,上马!难不成还等着我给你们找飞剑来?”
一人想起来还有老人家在这里,赶紧把那老婆婆和幼子也带来,扶上马去。
魏无羡自己也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温情翻身上马,几十个人在混乱中只找到十几匹马,两三人一骑,马上甚为拥挤,老婆婆不能单独一人骑,还要勉强抱着那个小孩子,魏无羡见状
魏婴字无羡:“给我。”
老婆婆连连摇头,那小孩子也紧紧抱住了外婆的脖子,就快滑下来了,可两人目光中有无法掩饰的惊恐之色。
魏无羡一伸手便把那孩子拎了过来夹在胳膊下。那老婆婆吓坏了,道:“阿苑!阿苑!”
那叫做阿苑的孩子虽然很小,但已知道害怕,却没哭,只是一个劲儿地咬自己手指,偷偷看魏无羡。
蓝湛字忘机:“魏婴,你要走?”
魏婴字无羡:“是,蓝湛,你是世家人人称赞的含光君,我此去,定时离经叛道,你还是回去吧~”
蓝湛字忘机:“阿姐让我带你们去云梦,她在那里等你”
魏婴字无羡:“墨染姐姐?为何?”
蓝湛字忘机:“阿姐叫我告诉你,若想保住温情温宁这一脉,就去莲花坞”
魏婴字无羡:“这......”
温情:“蓝二公子,我们已经找到了温宁,您还是带魏无羡走吧,不必管我们。”
魏婴字无羡:“不行!”
蓝湛字忘机:“那就去云梦”
魏婴字无羡:“可......好吧”
此时,金陵台,魏无羡离开后,江澄才来到宴会厅,蓝曦臣同江澄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赶回了莲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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