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变故【六】

“陆河，报警吗？”苏盛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什么都敢做，却又什么都不敢做。

“哥哥，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报警，我现在只是觉得任何人都不可相信，包括警局，谁能保证那边就一定是能够做到公平公正的？那人既然敢下此毒手，就一定考虑到了我们会去报警，万一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警局，等着我们自投罗网，顺便再把我们牵扯进去，那个时候怎么办？”陆河说。

苏盛一拳打在墙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他？我爸的命就这样白白丧去？”

“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此事应该从长计议；苏老离世这么大的事情，早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警局那边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过去，也就走个形式而已，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先回去，回去见苏老最后一面让他尽早入土为安。”陆河此刻也是大脑一片混乱，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保证绝对的清醒。

“扶我起来，我换好衣服回去见我爸。”苏盛挣扎着。

陆河将苏盛扶起，虽然苏盛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身体非常虚弱，和曾经那个他相比，此时的陆河只有心痛，若是没有他陪在苏盛身边，这个曾经从来没有为生活担忧过的富家公子，此时此刻会是什么样子？他不敢想象。

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空气显得愈发安静；好烦啊，无尽的忧愁，如同缕缕的烟雾萦绕在心间，说不上来的感觉。曾经特别希望能够有一个人，能够陪伴在自己身边，一起牵手跋山涉水，看人间风景，走遍所有路途，而现在，却只希望能够安安稳稳过好每一天就行了。大风大浪太多，就快要承受不住了。

“陆河，你后悔吗？”苏盛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后悔？为什么？”陆河反而摸不着头脑了，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所谓的后悔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过后悔遇到苏盛。

“你看看，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以前别人都说我是靠我爸，没有了我爸我就什么都不是，我当时觉得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自认为没有了我爸我同样可以活得好好的，活得熠熠生辉，可是现在，却落魄成了这个样子；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还要连累你来帮我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是对不起。”此时此刻的苏盛，就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仿佛失去了最能依赖的那面墙，丝毫没有安全感。

陆河知道，苏盛生性要强，宁可被别人亏欠，也不愿意亏欠他人半分；现在要他这样接受一个人的帮忙，他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其实陆河知道他的内心是痛苦的。

苏盛说完目光并没有停留在陆河身上，而是假装看着路旁。陆河摇了摇头，“不后悔，我从来没有过后悔的想法，也从来没有后悔过遇到你，哥哥，在我什么都没有，在街头扫地，遇到恶霸的时候，是你把我带回了苏家，给了我一个家，以及在异世界的时候，也是你抱着我走过那段烂泥路，怨灵门也是你牵着我走过来的，现在，是轮到我回报了。”

苏盛不再说话了，他知道，此时此刻的他是真的无能为力，心力绞尽。

来到苏家门口了，昔日门庭若市的景象此刻只有一片萧瑟，铁门紧闭着，陆河从口袋中摸出那把冰冷的钥匙，心也拔凉拔凉的，管家不在，这个偌大的苏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活人，一想到这里就更加失望。

推开铁门后，苏盛直奔大堂，堂内苏老和叶青千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面色十分平静。

苏盛推开冰棺，手放在苏老那张冰冰凉凉的脸上，“爸，我回来了，对不起，儿子不孝，您在的时候我没有让您高兴过，总是不断惹你生气，不断惹事，现在你躺在我面前，我却让你入土为安都做不到，连连凶手都找不出，对不起……爸，这辈子，我欠你的，是还不清了，只希望下辈子，你不要再遇到我这种不争气的儿子了，真的对不起……”

苏盛的泪水不断落下，落在苏老的脸上，他虽然生于苏家，与苏老的缘分，也只有这十八年而已。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在不断惹事，用叛逆的方式来希望能够多得到苏老的注意；而现在，他就连被骂的机会都没有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管着他了，也不会再有人束缚他，为什么现在却这么难受？

陆河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他知道，现在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不如让苏盛自己安静会，也许选择做一个局外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盛起身，走向叶青千，以前她在的时候，巴不得把她碎尸万段，恨不得她去死，恨不得这辈子永远也不要再见到她，可是现在，她真的死了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也会难过？说到底，名义上，她确实是他的“妈妈”，虽然没有生育，也没有养育之恩，但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不能说一点感情也没有。

直到现在，面临了死亡才明白，再大的事情，也大不过死亡，当死亡真真来临的时候，所有的是非恩怨，都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消失。

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留不下，只剩下这栋空空荡荡的房子。

“陆河，你会离开我吗？会不会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连你也会离我而去？”苏盛突然感觉到害怕，为什么突然间会感觉自己到了最后，会是什么也没有？

“哥哥，你听着，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留在你的身边，只要你愿意，我就永远不会离开。”陆河又想起了那个算命瞎子的话，他命中注定会有一劫，搞不好会没有命，若是渡过了，或许会一世平安，但也注定孤独。

陆河其实有时也会相信这些，他也会害怕，就像苏盛这样，怕自己到了最后什么也留不下，连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也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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