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将云宁放到了床榻上,他伫立在床边,痴痴的望着自己的夫人。
那一年,他遇到了一个面带雪莲花面具的女子。她修为高深,霸气冷厉。将素日里高高在上的母神冻成了一个冰疙瘩,叫父帝忌惮无比,不仅不敢质问半句,还要小心翼翼的赔礼讨好。
那时他心里有些羡慕,觉得这位上神真是好生厉害,能活得这般恣意。
落星潭,她与自己浅言相交,让自己唤她云宁,送了自己碧霖果,说要与自己做朋友,又拐走了自己的魇兽。
五日后,自己去花界寻她,清莲殿中,自己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真容,真真是遗世独立,清艳绝色,让自己一见倾心。
过往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可是她却这样永远闭上了眼睛。
桌案上是她留给自己的东西。
她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她知道自己喜欢饮茶,就亲手为自己炮制了上好的茶叶。自己曾说,以雪水泡茶最好,她就悉心收集了两瓮雪水留给自己。
她将自己从前送给她的龙鳞甲和人鱼泪都留了下来,可她留给自己的话,却只有“太上忘情,是以化天地,见众生。”十二字而已。
那一刻,他觉得老天无比残忍。
叫他出生狼狈,总是孤寂。幼时为生母所伤,少时为嫡母所控,被父帝利用。数万年来,他活得小心翼翼,谨慎而又隐忍。
他原以为自己本就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没有见识过热闹,自然也不会害怕孤寂。
可是阿宁出现了。
她总是软语轻言,唤他阿玉,夸赞他生得极好……是阿宁,亲手扶他坐上了帝位,让他不再受制于人,有了掌握自己命运的能力。是阿宁,叫他知道了什么是世间热闹,让他不再只与寒夜为伴,总是清冷。是阿宁,教他学会了怎样好好爱人,让他便是身处高位,也从不孤寂。
因为阿宁,他的身边开始有了爱人,有了亲人,有了朋友。
可如今,老天却将他的阿宁夺走了。重新将他打入了孤寂的深渊之中。
何其残忍。何其可笑。
从前,阿宁时常摆出手中的那盘棋局凝神细看,她究竟是在看六界大势,还是在看她自己的命数。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身殒,所以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叫长芳主代掌花界,又将洛湘府交归于水神仙上,她与穷奇解除了契约,还给自己留下了许多东西。她考虑到了所有人,独独没有给自己留下半分退路。
他们最后一次对弈时,她说,大同小异,殊途同归,终是天命不可违。
何为天命?
身为天帝,便该做到太上忘情,是以化天地,见众生。这就是所谓的天命么?
究竟是他终将为帝,孤寂一生是天命。
还是,她终将逝去为天命。
润玉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阿宁,你竟然以身祭棋,你凭什么要以身祭棋……”
“之前你问润玉,是否会怪你扶润玉登上帝位。阿宁,其实你真正想问的是,润玉是否会怪你,独留润玉一人,坐拥万里江山,永享无边孤寂吧……”
“润玉想怪你,却舍不得怪你。”
“年年皆胜意,岁岁常欢愉……”润玉轻声道,“没了阿宁,润玉如何能胜意,如何能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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