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玖往事（下）

白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愿望，一是振兴白家，二是让祁宵付出代价。两个愿望，她都完成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也没有了，她自然想寻死。

“恕我冒昧问一句，为何姑奶奶不自己了断呢？”

“……当初的白家铮铮傲骨，即使是死在战场上也不可以自行了断，当初那位兵败的白家将被撤后，因深感对不起家族，竟自行了断在家中，徒留几岁小儿哭泣，也引来了众仙的嘲笑，打那以后……”白母说着又不说下去了。

“那……姑奶奶现在还活着呀？”云玖也大致猜出了个明白，询问接下来的事。

“你这丫头别急，先听我说完。”白母笑了笑，这孩子就是心急。

“哦………”云玖听话坐回原处。

白玖封印祁宵一事，其中大部分力量来自鸿钧老祖和女娲娘娘，她也早对祁宵的行为看不过去，所以，将女娲石借了出去。鸿钧老祖赐下诛仙剑，众古神协助，共同封印祁宵，并在诛仙台上加注封印……而后来当她向昊天大帝请求惩罚的时，鸿钧老祖和女娲娘娘出面替她求情了，但是…………

白母说着，挥手向上，周围的烟雾旋转，影像开始转变。这次，云玖认出了，这是九重天的大殿之上。

白玖正跪在殿前，一脸漠然，毫无一丝生气。

“白玖，你助众神封印祁宵，是为六界做了件好事，为何？”昊天大帝的询问响彻大殿。

“大帝可知，我为何不杀祁宵？又可知白玖为何如此？”

“……祁宵是上古神，即使魂魄离体也会重新寻找肉身，再次回来。简而言之，杀不死。”昊天大帝答道。

“这是其一，其二，一直以来……是仇恨支撑我活下去，待在祁宵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如油煎火烤，生不如死……虽然现在封印了他，但祁宵法力无边，届时他回归，首个报复的人定会是我……而我，惧怕他。”白玖说着，眼眸垂下，双目无神。

昊天大帝眼中划过一丝同情，一个女子被祁宵训成这样也是可怜。

“但，祁宵暴虐无道，而他对你……”昊天大帝顿了顿，又道，“若他知道你已死，定会要天下苍生给你陪葬……这样的结果，你也不会满意的……”

“若我活着，也是一样的结果，祁宵受众神封印，天下唾弃，按他的心性，即使我不死，这苍生……他也绝不会留……大帝应该相信我。”

而后，白玖垂眸，“祁宵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都要找到我，让我生不如死，而我也说过，生生世世永不相见……若我死去，他复生后定会竭尽全力寻我……大帝，白玖在此请愿，请将白玖神魂打散，洒落天地苍宇，化作日月星辰。”

“你！你是要他费劲心神去恢复你，无时去毁天灭地？”

“上古大神都在，祁宵不是傻子，虽然众洪荒古神的神力已尽数分散，但他也绝不会孤注一掷对抗全部神明。他从头至尾，恨的只有白玖一人。”白玖抬眸，眼里是一片笃定之色。

高位上的昊天大帝天帝心内既同情又佩服，同时他也在嘲笑祁宵。因为他用了十几万年的时间都没能征服这个女子，也不怪他败在她手上。

“祁宵的能力你不是不知道，他定会集齐你的神魂，重塑肉身。”

“那便请大帝在白玖神魂散落的地方设下九阴缚魂阵。”白玖生硬地恳求道。

“不可！”鸿钧老祖苍老威仪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孩子，此事对你不利……”

“若以九阴缚魂阵束缚神魂，时日一长，你将永生不入轮回。”女娲娘娘的招妖幡漂在半空，娓娓动听的声音接道。

“谢大神和老祖相劝，白玖意已决，若祁宵再复，只望大神能在他未铸错前，再一次，诛杀他！”白玖说着拱手拜了拜。

………………

唉……祁宵虽然被封，但并不保证他不会再次回归，其实你姑奶奶也是惧怕他……她恨祁宵，但同时，她也惧怕他，她在祁宵身边待了十几万年。对他的手段也是知道的，更何况，他的那些手段都曾用在她身上，碾碎了她一切希望，践踏了她的尊严……她更恐惧他了……你姑奶奶说过，祁宵永远找不到她，意思是她将永远不存于这个世界……

劝解不成，昊天大帝只能如她所愿，对她弑神的惩罚也降下来的。

弑神乃重罪，十恶不赦，她免不了要到地狱走一遭，她在地狱受罚，承了几千年的刑罚。一声不闷，生生受了许许多多的酷刑，连地狱的鬼魂都有些惧怕这个癫狂的女子。

在地狱受刑的第七千年，她被带上九重天，按天规律法，她必须受九道极天雷刑。将一身仙骨击碎，再以散魂鞭抽打，直至将魂魄打散，落于凡间山川……

极天雷刑第二道下来的时候，忽然被人拦住了。雷光之下是一轮转动的“卍”字。

“且慢。”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众仙站成一排，只见，男子慈目善目，和颜悦色。眼眸明亮睿智，从中透露出怜悯的情怀，袈裟披身，一手持锡杖，一手持宝珠，步履稳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一只集虎头、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于一身的坐骑，样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且具有独角。

“小僧拜见昊天上帝陛下。”和尚双手合十，眉目慈悲。

“地藏王菩萨，此事与地府无干吧。”

地藏王缓缓睁开微闭的眸，“善哉……这女娃……需渡啊。”

众仙一听，都议论纷纷，虽说白玖同老祖众古神联合封印了祁宵，但是，她终为祁宵的弟子。如此欺师灭祖之人，如何能留？虽然她本意是好，可谁又能保证她日后不会同祁宵一个性子？倒是时，只怕又是神界的一害啊……

白玖血衣浸染，躺在地上，无力去听清众仙都在说什么。视线模糊地只能看见面前的一抹红色。

“菩萨……白玖上神自愿求死，心已死，无从可渡。”

“善哉……佛门讲究普度众生，小僧管地府之事心有牵绊之魂，上神在冥界受罚时就是小僧要渡的一魂之一。小僧曾发愿要度尽一切众生，可，尚未成功，上神内心仍有仇恨与暴戾，日后，恐徒增祸端……”

“意思是……孤难容她么？”昊天大帝威仪地声音传下，望向一旁奄奄一息的白玖，摇头叹了叹，“却是个可怜人。”

地藏王菩萨走向通天柱，望着血泊中的白玖，将锡杖立在一旁，坐下念了一串经文。白玖虚弱地声音响起，“都渡了七千年了，别费劲了……”

地藏王抬眸，“毁灭他人的同时也在毁灭自己，这样的你……值得？”

白玖的手指动了动，用劲全身力气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笑了，“和尚……既要渡我……不如给个痛快。”

“菩萨也听到了，上神执意求死，不必勉强。”众仙中走出一位。

地藏王叹了口气，起身，“大帝陛下，也许……小僧还有办法。”

昊天大帝愣了愣，望向白玖那张如死人一般苍白的脸蛋，毫无生气，若不救，恐怕，真的会如一只兔子一般死去……

“可……孤已下旨，她仍需受接下来的五道极天雷刑啊。”昊天大帝为难。

“既然白玖本意是为三界好，陛下破一次例如何？或者，这天雷由小僧来受如何？”

“这…………”昊天大帝犹豫了，佛界与仙界向来交好，所以地藏王才可入冥府普渡众魂灵，若他在九重天受刑…………

昊天大帝正犹豫着，女娲娘娘开口了，“尊者既是渡人，对于白玖也算是一个机会，大帝不如给次机会？”

“咳……既如此，那地藏王菩萨便试试吧。”既是大仁大爱的女娲娘娘开口了，他也可以借着这个准了地藏王的请求。

………………

“之后，姑奶奶就跟了地藏王菩萨了？！”

白母摇摇头，“也不算吧，地藏王菩萨在冥府就曾渡过你姑奶奶，但并无用。”

“…………”

“你姑奶奶在冥府养好了伤，一日，地藏王给她讲了世间众生之苦，众生之乐，并告诉她，心的愈合需要另一个新的空间。”

所以姑奶奶就去了别的时空游玩？云玖内心猜测。

“这后来啊，一日，地藏王菩萨派遣冥府里一位当差的鬼差带领你姑奶奶游遍九州，他才是你姑奶奶愈合的关键。”白母说着观察了一下云玖的表情。

她果然来劲，“那鬼差是谁啊？！”

云玖整个故事停下来，就感觉是一篇虐文，姑奶奶一生过得也是苦，而现在听到她愈合的关键在一男子身上。根据她看了一年多小说的经验来看，这人，必定是传说中的男…………男配君！没错！虐文里大多都这么写，女主黯然神伤总有男配陪伴在身边，等男主王者归来就不需要他了，虽然是男配，但她也想知道那个让姑奶奶寻回笑容的人是哪个王八……啊呸！哪个谦谦公子！

不过，看姑奶奶的性子，这个男配君很有可能荣升为男一号！虽然是个鬼差，但是……但是……不嫌弃！

“那鬼差本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儿子，东海太子敖苒。”

“龙太子！”云玖惊喜。

看吧！看吧！她就说嘛！传说中的男配君一定不是什么省油……普通人……呃，普通鬼差。

“可这太子爷不喜政务，反而喜欢尘世烟火，时常去人间游玩，一月三十天，有十多天他都是待在人间。龙王为管教他，让他拜南海观音菩萨为师，好惩治一下他的玩性。可他却在那一日拜了去南海作客的地藏王菩萨为师，去了冥府，可把龙王给气坏了。”

“然后，他就遇到了姑奶奶？是不是？！”

白母点点头，“那龙太子听说地藏王菩萨带回了一个难以普渡的女子，心血来潮便去看了。可这位龙太子的见面方式与别的仙家子弟总归是不同的，那一日，他把一个恶鬼的头颅带去送你姑奶奶了。”白母说到这儿忽然掩唇笑了起来。

云玖摇摇她的手，“母亲，何事这么搞笑？”

白母道，“可是啊，让你姑奶奶狠狠教训了他一番，将那头颅的舌头掏出来递给那龙太子，他竟吓坏了。”

白母叹了一声，“之后，这冥府几乎就成了两人的大闹的地方，你姑奶奶人前那样冰冷的人，除了祁宵，敖苒是第二个让她怒不可遏的人。”白母叹了叹伸手一挥，场景再次转换，一座阴暗的城镇出现在云玖面前，黑雾笼罩，可那亮着的灯笼又增添了一丝人气。

“这是酆都鬼城。”白母解释道。

云玖点点头，又继续看。

画面一转，到了一间房，映入眼帘的竟是绯红色的帐幔。一旁摆着一张书桌，书桌的左边有扇大大的窗户，窗边的台上放者一支花瓶，正值冬天，插着一枝冬梅，越发显得遗世而独立。

画面中出现一人，一身橙色锦袍的俏丽女子正愤愤地瞪着倚在她床榻上的男子。女子秀美中透着一股贵气，光采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 两颊融融，双目晶晶，月射寒江。这正是姑奶奶，但此刻的她眼眸中明显少了那时在九重天之上的冷漠了。

而顺着白玖的目光看去，床榻上的倚着一个翩翩公子，模样俊俏，肌肤近雪，皎洁无暇，黑发如瀑肆意潇洒。长长羽睫之下，一双通明瞳孔闪闪烁烁。

翩翩公子不应该是君子端方，闻郎如玉么？这，这！ 整个一小受模样啊！！！

床榻上的人无疑就是那东海龙子敖苒了！?_?

此时的他双颊微红地揪着被子，里衣衣领大敞，斜斜地半挂在肩上，胸肌若隐若现，满脸不打自招地写着，“我们刚刚做了不可描述的事，你要对我负责……”的委屈像。

“…………”

白玖一脸黑线，环胸，抿了抿唇。云玖看得有些背后发凉，阿缘也抱着她的手紧张地看了起来。

事实出乎意料，白玖没有打他，而是怒视他，咬牙切齿，“你给我下来！”

敖苒一脸懵逼，“你确定？我光着身子呢？不好意思……”

“你就是皮掉了也给我下来！”白玖吼道。

敖苒(＊／ω＼＊)，“你还要啊？可是人家不好意思啦……”

“要你个头！”白玖气愤地从衣柜里胡乱拿出一件衣服扔给他，“穿上！”

“哦…………”⊙ 。 ⊙敖苒接过衣服愣愣地答道。

………………

二人桌前对立而坐，白玖郁闷地看着他，想她一生从未欠过东海什么东西，为何这混蛋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惹怒她？！！要不是看在他是老龙王独子的份上，我……

对面的敖苒起先还很坦然地接受白玖的目光，到了后面，就忍不住了，“阿玖啊～你要是想看，就嫁给我算了……”

“滚蛋！”白玖一拍桌子，打断敖苒的话，“我堂堂一个上神，嫁给你，你……你脑子没毛病吧？！”

“我脑子里都是你。”敖苒一脸呆萌。( •́ω•̀ )

“呵呵…………这种对付小姑娘的把戏对我可没用。”白玖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可是我们昨天晚上都已经……”敖苒羞涩地轻声解释。

白玖便怒斥道:“什么？昨天什么？我昨天怎么你了？！我警告你不要污蔑我！否则我到司法处告你污蔑你信不信？！我告你污蔑你听到没有！你污蔑我！”

“啧……你看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说让你干什么是不是？”敖苒眯了眯眼，递过去一杯茶，白玖看了他一眼，蹙眉接过。

刚送去口中，就听到敖苒的下一句话，“其实我可以嫁给你……”

“咳咳！咳咳咳……”白玖吓得呛了一口茶，忙跳起来，放下茶杯。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昨天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喝醉了跑我房里来！不把你扔出去就不错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是我昨天中了情药，你是怎么解的呢？作何解释？”敖苒一脸疑惑。

白玖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你中了情药？”

这回轮到敖苒噎然了，“我，我……我自我感觉的，哎你们女人不懂！哎！这事啊……我不好说太细……”

白玖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放心吧太子爷，你没中情药，就是脑子着火了。”

敖苒随后愣愣地看着她，“你给我灭的火？”

白玖不语，表示默认。

敖苒倒开始叫嚣了，“原来真是你！我说我怎么全身上下乃至内心一股冰凉！你！你说你！你浇水你还给我浇全身！我病了怎么办？！”

“…………那你有这么容易生病？没什么毛病的！”白玖反驳。

“谁说没有！我肾虚啊……”敖苒自知好像透露了什么，忙捂住嘴，一脸懵逼地看着白玖。

云玖也惊了一下，完蛋玩意儿！这家伙肾虚！难道真是……小受？！呃啊啊！男配君哪！！！

“…………咳咳……那个……我，我什么也没听到……你，你自己好好休息吧。”影像中白玖眼神躲闪，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画面最后定格在白玖偷笑的脸上。

白母挥手消散了云雾，云玖失望了，请求道:“母亲，再看会儿呗。”

白母摆摆手，为难，“不行不行，你姑奶奶要是知道，会骂死我的！”

她怎么会知道？算了，她连我穿帮都知道了，罢了罢了。

“好吧……哎，那后来？”云玖追问。

“后来，你姑奶奶性子也恢复得和善了些，在神界与魔族的大战上也赢了不少战事。她辛苦教导白家子孙，仙法得到升高，而后她便拿了昆仑镜离开了……一直到你……和珋珋出生时，她回来一次，以及这几次。”

“那……母亲……那个龙太子呢？”

白母摇摇头，“不清楚，好像是同她一块儿去了吧……不过他们……好像并未在一起啊……”

“啊？！”云玖有些小失望，不会那家伙……还真是……啧……不想了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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