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四章 青青子衿

青青没有儿子却有个女儿，名叫子衿。

许多人却不喜欢这个名字，甚至不喜欢这个女孩子儿。

只为她的爹是名副其实的大盗独孤方。

盗贼最讨厌的就是捕快，所以卫天鹏的六扇门是他们的死敌。

奇怪的是，至今为止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独孤方，就连他的妻子青青也同样如此。

传闻中他能化身千万，易容的本事堪称世间少有。

有的人一直怀疑他可能师从昔年“盗帅”，也有人说他的师父是“妙手空空”司空了然。

六扇门里关于独孤方的资料也就这么多，但是青龙会里却是足足三页纸详细记载着他近十年来的行迹。

卫天鹏之所以与萧弹指深交，或许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他想利用青龙会的关系网。

要知道青龙会想要了解一个人，无论是天子还是草民，简直易如反掌。

换了名字的萧辰，现在的萧弹指，青龙会也多少知道些来龙去脉。

可是，莫羽兴不深究，谁也不能插手此事。

青青还年轻，她也要脸面，所以她也讨厌别人喊自己女儿“拖油瓶”。

娘家人对于青青未婚先孕生下孩子这事儿，多半以为是莫大耻辱。

现在，青青早已经习惯他们的冷漠与仇视，搬到这偏僻的深山老林来。

子衿梳着两只树丫般的辫子，咧着嘴傻笑，盯着远处两只蚱蜢斗得火热。

她年纪虽小，可是心性却不小，娘亲给她制的小弹弓，她只用来驱赶猛兽。

青青中饭做完了，正要喊女儿吃饭，朝屋后缓慢独步而行。

在这边生活了七八年，如今的她或许还会想念那个让她蒙羞的男人。

“你是不是忘记了，还有个傻女人在等着你回来吃晚饭？”

某些时候，她就会这样自言自语，尽管她知道这样一点用都没有。

时不时会有野狼窜出来，滋扰她们的生活，青青就会用靠在墙角的木棒来教训它们。

她已经学会了坚强，都说“女人本弱，为母则刚”，她终于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小衿，你在哪儿？”

青青边走边喊，她要去找自己可爱的女儿。

当她发现孩子时，她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子衿身后是一只强壮凶猛的成年白狼。

它的皮毛如雪，两只眼睛里是猎物欢跃的表情，它已经发现自己成为另一个人的目标。

是向前扑猎物，还是扭头对付另一个对手，这是个问题。

前面的小孩儿一点反应都没有，而身后跟着的却是足以舍下性命与它相搏的对手。

白狼狡黠的眼神里，似乎在衡量，哪一个才合算。

青青也看得出来，这头白狼俨然有等同人类的智慧。

她曾经听说许多关于猛兽成精的故事，她希望那些都是故事。

在每个月圆之夜，他们都会变成人类，期望实现自己的心愿，哪怕只有一天。

关于白狐报恩的故事，她还是听自己外婆讲的。

当然还有“狼外婆”的故事，小红帽勇敢与之斡旋。

她也曾经是个孩子，喜欢听各式各样的故事。

好多故事虽然她都知道是假的，可是她宁愿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

青青手里没有木棒，她在四处找，却还是找不到能用的武器。

有人说，女人有七种武器，都是非常致命的武器。

其中，眼泪排在第四位，男人们很少能够抵挡住它的攻击。

现在青青知晓，眼泪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没有笑的力量大。

野兽也会笑，青青整个人在发抖，她希望自己身上能有一把匕首。

记得曾经母亲交给自己一把匕首，那是用来防止男人用强最后的防线。

哪怕只是自己的性命呢？

可是她放弃了，她心软了，独孤方才能占有她，让她怀上他的孩子。

她没有后悔，她觉得自己并非是被强迫的，她甚至喜欢眼前这头白狼。

它们是不是也有人类般的感情呢？

子衿的背影在日光下，扑的一歪，孩子脸上一片黑气，这突来的变故让白狼和青青措手不及。

猎物变得不再是猎物，白狼觉得时机错过了，所以它趁隙扑上前去，血盆大口叼住子衿，身子一闪就消失在青青眼前。

青青两眼里热泪滚落，双手撑地，哭得稀里哗啦，她深深自责，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独孤方褪去一身白皮，恢复人的模样，他看着那个昏迷的孩子，掏出怀里一个小瓷瓶。

解开瓶盖，清香四溢，用干净的手帕接住倒出来的药丸，随即塞入孩子的嘴里。

给孩子喂了一口水，将她平整放在软床里，眼神里流露出无尽怜爱。

这是他的女儿啊！

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看她，尽管他使的手段并不光彩。

在世人眼里，强盗做的事情都不怎么光彩。

他们黑衣蒙面，只在暗夜里行动，甚至不愿意让别人听到他们的声音。

独孤方好几次差点被捉住，也多亏他有“百宝袋”。

那里边的每一件都可以在他危难时，拯救自己的性命。

他还不辞辛苦远赴海外，寻找扶桑浪人，学习他们的神奇忍术。

现在记起那些事，竟然像是发生在昨日。

可是，他还是记得有个女人，那个为自己被赶出家门过着有上顿没下顿苦日子的那对母女。

他的心不是铁石，他也是活生生的人。

独孤方知道自己这样带走她的孩子，让青青瞬间失去所有，可是他实在不能让人知道他的存在。

伪装成动物，或许是他活下去唯一可行的方式。

他不止一次，偷偷去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可是他不能与他们相认。

更不能跟他们生活在同一间屋子里，他要的并不多，他们平安快乐就够了。

现在他在等女儿醒过来，他要给她讲很多很多故事。

关于他的，还有他们过去的事。

子衿醒来的时候，独孤方靠在窗台，念着那首“悠悠我心”的诗。

是啊，谁又能真正懂他的心呢？

“你救了我？”

孩子爬起来，问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独孤方摇头，“我没有。我是个废物，救不了你，也不可以插手你们任何事。”

子衿努力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屋子里简单的陈设，眼睛里全是欣喜。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独孤方听得这句，眼泪刷的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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