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章 凤凰于飞

昔有凤栖，希犹忆。

凤凰集

城里最大的酒楼近在咫尺。

卫天鹏的心不由得一紧。

越是逼近，他越是觉得此行太过冒失。

德运楼下边人头攒动，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围观者众多，卫天鹏驱马疾行，想要看个究竟。

此时过往行人多数凑热闹的多，卫天鹏不禁皱眉，心里把这帮“热心”人视作云泥。

只听得一女子在说话，声音娇媚，年纪决不会超过二十。

“小女子不求各位施舍，只求能让家父入土为安，就算做牛做马也要回报您的恩情。”

她把之前的话重复着，也不知说了多少遍。

只可惜没人伸手，也没人搭话，更多的是往女人身上瞧。

卖身葬父的事，再平常不过。

只是不知真假。

似乎每个人都怀疑这一点，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卫天鹏听得真切，欲分开众人，好察看虚实。

他也知道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说不定这个女人是以此为由，骗取钱财呢？

正犹豫间，一道身影跃过众人头顶，轻飘飘落地。

竟然是个肥头大耳的和尚。

“女菩萨，阿弥陀佛！”

众人见他口念佛号，心里无不痛骂。

“死秃驴！装什么装？”

和尚半蹲下身子，脱下自己破了两个窟窿的布鞋，摸出三五枚铜钱来。

“他们不帮，我的虽少，望你不要嫌弃！”

和尚把铜钱递到女人手里后，也没多作停留，匆匆离去。

去时，也是从众人头顶如风般越过。

他真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卫天鹏目睹这一切，对这秃头和尚倒是心生敬仰，好生佩服。

三五枚铜钱哪里够一副棺材钱。

没过多久，一满脸横肉的汉子领着七八人高声嚷嚷冲进人群。

“都给小爷我让开。一看你这小娘子就是骗子。要葬父是吧，小爷我钱多得是。”

只见他从腰间抽出钱袋，把银两撒在地上，“够不够？”

模样嚣张已极，众人看得莫不咬牙切齿。

可谁也不敢上前去，知道这明摆着是要动强。

女人捡起地上的银子交还给他并说，“请您收回去，小女子不敢要。”

娇滴滴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加上她明眸皓齿，肤如凝脂，一身素衣也掩藏不住她婀娜身段。

“给小爷我装是不？是不敢还是不愿？”

他的咄咄相逼，卫天鹏实在看不下去，碍于身份不便出面阻止。

只听女人道，“不愿！死也不愿！”

她语气坚决，埋头不去看他。

人群里不知谁忽然说，“海大少爷的钱，谁有胆子要啊？”

凭卫天鹏的耳力竟不知是何人，想必是个江湖人，而且功夫不差。

海大少朝着众人吼，“哪个龟孙子，站出来给爷瞧瞧？”

这话才问出，一柄折扇飞出，紧接着人影忽得一闪，已经出现在海大少眼前。

这人身长七尺，玉面星目，蓝衣快靴，手中折扇轻摇，冷冷看着海大少。

海大少一见他立时吓得浑身哆嗦，“萧……萧爷好！”

他一扫之前的嚣张气焰，像兔子般乖巧，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来。

也不敢再多留片刻，领着自己的人匆匆去了。

显然是对这姓萧的公子颇为忌惮。

卫天鹏也趁机挤进人群，这才看清楚好事者的模样。

他没有见过这个人，却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言。

十岁学剑，七年有成。十八上峨眉论道，一举成名。

近年来名声在外，更是被江湖人称“玉面郎君”。

不但人生得俊俏，办事也周到。

卫天鹏还知道这人的毛病。

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毛病。

而萧公子的却比别人多两样。

“多管闲事和广交朋友。”

都说管闲事的命不长，可是架不住他朋友多。

卫天鹏没有穿官服，隐在人堆里，默默等待。

因为他此行要见的人，就站在他面前。

“这人名叫萧弹指，别名萧辰。头儿，您怎么来这也不知会一声？”

乔稳轻声说着，卫天鹏只是回道，“先看看，待会儿再说。”

女人怯生生站起，她是被萧弹指扶起来，脸上现出红晕。

“多谢公子！”

萧弹指收起折扇，朝身后道，“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也不知他是跟谁说话，众人皆是一脸茫然。

等他说完，缓缓朝外走，要有人给他让开一条路。

其实他用不着说，也会有人帮他，因为这里有他的朋友。

这场闹剧，终于平息，卫天鹏确信没有人认出他来。

桌子上已经预备了酒菜，算是乔稳给他接风洗尘的。

“这萧弹指，倒是神气！”

坐下后，卫天鹏不禁夸奖一番。

“江湖人谁都知道他是什么人，朋友遍布五湖四海，谁愿意得罪他呢？”

“我问你啊，那女的是真的卖身葬父？”

乔稳摇头，“不是。我看不太像。那女的跟死的老头一点都不像。”

“你的意思是说，这不过是一场戏？”

“谁说不是呢？照我看，这萧弹指多半也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请人演戏罢了。”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卫天鹏举杯，两人碰杯，将酒一饮而尽。

“小陆的伤没事吧？”

乔稳关切地问，他之前也跟陆春流一同查案，甚至去喝过花酒。

卫天鹏脸色阴沉，“他暂时不会有事。就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只有七天时间，怎么可能破案啊！”

乔稳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他们吃的是宫门饭呢？

“破不了案，都得人头落地？”

卫天鹏点头，脸色依旧，他倒是不担心陆春流。

“凤凰集这边，你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乔稳回道，“前五起案件死者都是江湖人，这里又是黑白两道密集处，按道理应该会与他们有关。”

“谁？”

“青龙会。”

这个组织，卫天鹏不是第一次听到。

白玉京，杨铮，他们都曾与之交过手。

青龙会的龙首究竟是谁？

青龙会三百六十五分坛究竟在哪里？

他们都一无所知。

乔稳说，“江湖仇杀再平常不过，武林中人向来就无视朝堂法度。”

“青龙会想要拉拢的人只有两个结局。”

卫天鹏没有否认，这种事的确像是青龙会干的。

“光知道又有什么用？我们在明，他们在暗，除非有人能混进去。”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青龙会，哪是能轻易混进去的？

“我想，这世上还是有这样的人。”

“谁？”

“萧弹指。”

“你是说那个骗子？”

乔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有没有听错？”

卫天鹏再一次说，“你听得很清楚。我说的就是他。”

两个人目视良久，最终还是选择这一条路。

尽管冒险，可是却还是有一线希望。

卫天鹏不打算歇息，“你还是按原计划执行。我呢，还得去找个帮手。”

乔稳不知道卫天鹏要去找的这个帮手是谁，他相信这一次他自己的脑袋已经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

昨日是十五，今日是十六。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今夜，月亮看起来的确比昨天的圆。

只是不知为何，卫天鹏还不确定他能不能说动那个人来帮他。

“都，差不多十年没见了。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

他没有骑马，因为那样会令对方不高兴。

如果他不带酒来，对方同样也会不高兴。

沈三平不是一个小气鬼。

他的酒量实际上比十年前要好的多，卫天鹏走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三大杯。

他觉得他还能喝更多。

一个人有多少酒量，其实并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

酒逢知己千杯少。

他们已准备先大醉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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