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玖芝走进去的时候,黄莹正背对着她梳头。
镜子里的黄莹,脸上还有惺忪的睡意。
昨天夜里,她房间的窗户没关好,幸好是练武的姑娘,不至于受风寒。
早晨起来梳头,她喜欢一个人,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这样的习惯,杜玖芝也有。
柔顺的青丝在黄莹手里,逐渐编织成一条条细小的辫子。
杜玖芝身为女子,也觉得此时的黄莹连梳头都带着三分美。
“你果真是个美人!”
杜玖芝不由得赞叹道。
移花宫里女孩子不少,除了两位宫主外,杜玖芝算得上是容貌出众,可是她见到黄莹,也难免自惭形秽。
她没有说假话,杜玖芝是不自觉说出来的。
一个人不自觉说的,通常都是真话。
黄莹有时并不喜欢听真话。
女孩子又有几个喜欢听真话?
不喜欢她的男人,也不忍心伤害她,所以才编谎话骗她。
这是男人惯用的伎俩。
女人深深沉浸其中却无法自拔。
这是男人的悲哀,还是女人的悲哀呢?
杜玖芝深思着,在心里盘算,要如何开口。
她来这里就是要说服黄莹,去接受一个想把她当公主宠一辈子男人的请求。
玉生香不是痴情种,杜玖芝尽管接受他的恳求,可是见到黄莹后,她动摇了。
那个黄莹所谓的丈夫,叫萧辰的男人,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正被另一个男人疯狂追求?
破坏别人家庭的男人或是女人,都是应该万人唾弃的。
而杜玖芝如果照玉生香说的做,她就是帮凶,是罪恶的始作俑者。
也要遭受众人的谴责与辱骂。
谁都不愿意被人戳脊梁骨,祖宗十八代也被牵连。
杜玖芝还是要脸的,她的脸皮也不厚,行走江湖的人谁又能割舍自己的脸皮呢?
思索许久,杜玖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黄姑娘是吧?我有点左右为难,我只是受人之托,可想来想去就是不合适。”
她的话没有说完,黄莹起身停下手里动作,迅速关上房门。
清晨院落里的春风迎面吹来,杜玖芝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傻瓜。
“红娘,看来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边感慨,边准备离去。
眼角瞥见一个独臂女人。
她如幽灵般突然出现在杜玖芝面前,冷冷地道:“你最好听清楚!她的身份不是谁都能高攀得起,何况她已经有了丈夫。”
杜玖芝点头,“是。我想我本不该来。”
“可是你还是来了。也许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哪个女人过得容易呢?”
杜玖芝发现这个独臂女人动了杀机。
从对方的眼神可以看出来。
“我已就不得你。怪只怪你心太善,被他蒙蔽了。”
她说的他,就是玉生香。
杜玖芝还看出这个女人与黄莹有六七分相似,定是跟黄莹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对黄莹的事如此挂心,非亲属莫属。
但是生得如此娇媚,保不准还会杀人灭口。
女人杀人又时比男人还要痛快得多。
她们有三种武器,足以让男人束手待毙。
第一种是哭。
只要一哭,男人的心就会软,什么都肯答应女人。
第二种是撒娇。
这是她们独有的权利。
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
第三种就是她们自己。
即是最有用的也是最无用的一种武器。
非到万不得已,她们绝不会使用它。
这个独臂女人,显然精通这三种武器。
对付一个女人,像杜玖芝这样的女人,独臂女人用的还有第四种武器,这是她自创的。
蓝汪汪的短刀从袖口滑出,倒旋着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杜玖芝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武功并不差。
这一招间,竟然暗含十多种变化。
就像女人的脸说变就变,那样的变化。
让人捉摸不透。
“移花接玉”。
杜玖芝使的正是这门功夫。
短刀被无形的劲气弹了回去,独臂女人松开手,一道流光闪进草丛里,她的人也立即退了老远。
她瞧得出来,这是移花宫的绝学。
要破这门功夫,实在不太容易。
女人之间的争斗,其实用不了多长时间,她们要的只是对方后退而已。
就像两个女人同样喜欢一个男人,其中一个总会想到办法让另一个作出让步。
出于妒忌,或者是自私点吧,谁又能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呢?
这道理,杜玖芝明白。
所以她没有递出那块刻有“永结同心”四个字的玉牌。
不作停留的想法在杜玖芝脑海里,独臂女人没有放弃,破不了这招,她也得困死杜玖芝才肯罢休。
如鬼魅般的身法施展开,杜玖芝犯难了,她逃不出去了。
正在这时,传来黄莹的声音。
房间里的黄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外头,“还请转告他,我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他的。就算萧辰死了,我也不会苟活。”
这算是最终的答复。
杜玖芝脱得身,全是黄莹的功劳,独臂女人站到黄莹身侧,两人不似母女,倒像隔了十多岁的姐妹。
回到裕王府后,听说玉生香正在陪贵客,所以杜玖芝想见自己的弟弟。
杜奕涵给姐姐倒了杯茶,茶水温热不烫口,他则坐在对面的凳子上。
“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我这个姐姐,是不是?”
杜奕涵点头,“不是,我想说的是...”
他虽然承认,可是却变得语无伦次。
“你如今拥有一身好本领,在这里挺适合,我也就放心了。”
“不,姐姐,我过得并不快活。”
杜奕涵说的是事实。
玉生香让他做的事情,没有一件让他开心。
他根本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人。
哪怕只是一只小狗,也不行。
可是他不能反抗,他得报恩。
只要玉生香提出来,他都得照做不误。
无论对错。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杀人的机器。
杜玖芝听得大惊失色,“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出来?”
“因为我不能连累姐姐,最迟今天晚上,我就得送你走。”
杜奕涵说得真切,他笃定要这样做,为了这世上最亲的人。
他已经准备随时拼死一搏。
他也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无法从众侍卫的眼皮底下,把自己的姐姐送到安全的位子。
可是他不怕,他完全没有担心失败会怎样,他知道只要这件事做好了,以后他无论是生是死,都能够活得自在。
只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些话全被屋外的林溪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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