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道士下山（十五）

先前就已经讲到，这平阳城的妙龄女子都不轻易出门，就是逢到节日也得身边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打手，她们的父母才敢放心。

五年前，秃头乞丐也就是鬼盗花和尚。应得罪了道上的某个大佬，不但废了他的一条腿，脸上还留下了疤！从此大名鼎鼎的鬼盗便没落了。

他废的不仅是腿，还被废了心呐！

花和尚一身轻功了得，出入森严死守的皇宫也仿佛是凭空出现般，偷拿了贵妃的香帕，偷坐皇上的龙椅都神出鬼没。即便是碰面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没了影，就是四周围满了人，大门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他也还是能轻而易举的逃之夭夭。

碰到他的侍卫都恨得他牙痒痒！可是就是抓不到他你说气不气？

关于他的来历，只知道他以前曾经曾是落魄贵族，出过家，当过和尚。还娶过媳妇有一个女儿。

可惜，他惹了不该惹的人。

鬼盗的称呼，现在更是赤裸裸的讽刺。

一个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老头，那还有鬼的轻盈，盗的轻易？

落难之后，曾经被他得罪过的仇家纷纷都找上门来。他失去一身神出鬼没的轻功，随着而来的便是刀光剑影的厮杀。

他的女儿，阿雪也是个可怜人。因为她母亲生她得时候难产，在羊水里憋了整整半个时辰，虽然是救活了，但生她的娘却永远醒不过来了 。祸不单行，阿雪刚出生的时候白白嫩嫩，冰雪可爱，这也算给了痛失所爱的花和尚有了一丝慰籍。可一年过了一年，阿雪始终不能开口说话。眼睛无神，流着口水。还不能控制生理，经常在裤里失禁。

花和尚拜访众多名医，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却得到他女儿先天智力发育不良，无法救治的结果。

现在，他腿瘸了，曾经太过嚣张又得罪了太多的人。还要带着当时已经十七岁还不能生活自理的女儿到处东躲西藏。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兜兜转转后他和阿雪来到了平阳城，这是一个比较和平的城。城中禁止伤害老弱病残，相反还能得到城主的救助，总之。

花和尚和他的女儿阿雪在这陌生的平阳城内安顿了下来。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他曾经的荣耀，曾经的爱恨情仇，曾经的一切都在这场黄昏过后，烟消云散。

花和尚虽然不能在做鬼盗，但他以前也是个贵族，读个四书五经，写得一手好字。帮着城中的富贵人家抄誉经书也能活得有声有色。

而且，十七年来从没说过一句话的女儿阿雪，破天荒的开口叫了他阿爹。

那时，花和尚手里掰着的苞米也拿不住 ，圆滚滚的撒了一地。早晨的薄阳融在里头，荡漾起了一抹暖意。黄澄澄，又轻飘飘。

阿雪学东西很慢，但经过两年时间的教学总算也能与人简单交流几句了。洗洗衣服，做做家务也做的有模有样。

花和尚当时想：他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可在三年前，夏至的时候。烈日灼心，蝉鸣声躁动着他在云霞山脚搭建的草屋，里面有两个人。是个头裹着红布条的小女孩，她撒娇着让她刚刚回来的老父亲去山腰上给她摘桑椹吃。

她生的也不算惊艳，走在人群里也找不过来，但她笑起来很甜，两个梨涡，就像桃花开时那般美好。

那娇滴滴地声儿，听得老父亲心都化了。

“阿雪，不要到处跑，阿爹摘了桑椹就回来。”

他带上一个小竹筐，边锁门边嘱咐道。

小姑娘拼命的点着头，“我不出去，我就在这等爹爹回来，给阿雪摘桑椹吃～” “小馋猫！”

空气里的热浪一波接着一波，他撑着木棍摇摇摆摆上了山。瑀瑀而行，穿的还是半新的春衣，胸口出有一朵针法粗糙的小花，用的是白线，因为白线最便宜。是阿雪一针一线绣下的。

等日落下山，傍晚的凉风抵消大半的暑气后，他才赶了回来。摘了一箩筐的桑椹，沉甸甸的，大多半红半紫，个大酸甜。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些桑椹找得也不容易。他翻了半个山头才找到五颗结果的森树，树很高，枝繁叶茂，红得发紫的果实漂亮极了。

“阿雪，吃桑椹了。你是不是不听爹爹的话，逃跑出去玩了？”

没人回答他，他挨家挨户的问，“叨扰了，我家阿雪到现在没回家您有没有见着她去哪了？”

“阿雪？你跑哪里去了？天都黑了还乱跑？信不信爹我不要你了？”

这仅仅是个开端，从这天起。接二连三就有户人家的闺女离奇失踪，就像他当初进入皇宫偷拿贵妃的帕子，坐皇帝的椅子一样突然。

十二枚玉如意，是十二个小姑娘。

最后，他找到了阿雪。还有一枚玉如意，但是阿雪的手臂，阿雪左手有一道疤，是逃亡路上被剑宗的人伤的，是黑色的……那黑色的疤现在就出现在那截断臂上，他瞬间脸色苍白，就跟被扒皮的老树一样。

他抱着那断臂两天两夜没合过眼……就是腐烂生蛆也没松过手，人人都说他疯了。

最后，他混迹街头。抱着个木碗来来回回从云霞山上摘桑椹，摘完就到处找他的女儿阿雪。一瘸一拐的背影，在清晨日落后。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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