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在混同江?那种苦寒之地!”
夏府的书房一直是静默沉肃的,今日却吵闹不休,混合着女主人难以置信的焦虑惊呼和一声声茶盏破碎的脆响,让规矩森严的府邸陷入一片难安的沉默之中。
屋外的仆人们个个眉头紧皱、噤若寒蝉,焦虑无限扩大,如同阴云,覆盖了几日前的欢天喜地,风雨欲来。
看着娇妻没了素日的爱洁稳重,眼角甚至还泛着水光,夏威就算是憋了一肚子火,也只能苦哈哈往自己肚里咽。
二子从军,走勋贵的路子去军前效力,锻炼经验,这是早早就定下的事,别说之前夏兴也在西北军中任职闯荡过,这次回来似乎还得了皇上的青睐,板上钉钉是有前程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长子继承家业,二子另走出新路,可怜天下父母心,夏威给儿子规划的好好的,上战场嘛,镀金嘛,当然可以啊......可,可谁会舍得把自家孩子送去三千里外贫瘠困苦的白山黑水去?
这不是造孽嘛!
在大清,稍微有点背景的勋贵清流二世子弟的路,真不难走,何况夏威敢拍着胸口担保,他儿子是有真本领在身上的。
西南镇守安定久矣,胜在平安;西北战事不断军队云集,却机会如云立功容易,且送去西北镀金的勋戚多了去,相对来说也安全。
什么叫镀金?
安全、安定,还长资历。
皇上如今改了意思要把老二送去混同江,那就不叫镀金,叫发配!
“可有什么别的法子,”富察氏眼底含泪“老爷的同僚......可有透露什么口风?”
说到这个,夏威原本降下去的火气一下又冒出来了,气极反笑“好的时候称兄道弟,真问起来,躲得比兔子还快。忒他娘的孬种,火烧不到他们的眉毛,净只会放些轻巧屁!”
一句话,把他这些年来的养气功夫破了个干净,也让富察氏的头脑瞬间冷静——此事,怕是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抹去眼泪,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心平气和“老爷,咱们家刚刚立下大功,瑶妃娘娘还生下了一个皇子,皇上怎么会?”
她既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也是夏家的主母,更是富察家嫡出的小姐,自幼培育出来的眼界,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
“累就累在,咱们家立下了大功,不能不赏。”夏威摸着胡须苦笑一声“皇上膝下子嗣不多,娘娘剩下的六阿哥健康聪颖,本就招人嫉恨,夏家是她的母家,再升,算是触及到皇上的底线了,偏偏咱们没法子辞了这份赏赐,皇上也不能不给这份赏赐。”
“以史为鉴,薄待有功之臣,皇上就不怕史书明断,悠悠之口?”富察氏脸色难看,言语刻薄起来。
“所以,皇上才擢了我们儿子一个勋卫,有这层皮子在,史笔如刀,也得手下留情,谁能说这不是皇恩浩浩?把老二调走,也是对夏家的一个警告。”
夏威眸子深了深,人人倾慕那张博望、班定远,可若是自己的儿子,他宁愿对方不那么出彩,只求平平安安。
可惜,非人力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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