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 疯狂（一）

“公公？公公——”

屋子里没有暖意，浣碧勉强撑着手臂将身体挪到窗前，侧耳努力贴近实木制的冷硬窗檐。

没有回应，呼啸的风雪声一如过往——她已经听了两个月了。

浣碧心中一急，猛地推开窗户，果不其然，哪里还有两个小太监的影子？一片空荡荡的院子里，都是被白雪覆盖的荒凉，前不远的走廊上，还挂着一屉醒目的食盒。

她从回宫起就一直被禁足在这片小院子里出不去，早些时候流朱还念着儿时的情谊隔几日来看她，后来见浣碧执迷不悟毫不知错，来的次数也渐渐少了，到了这个月，她像是被遗忘在碎玉轩中了似的，没有人记得，没有人理会，吃喝用度，全靠内务府的小太监们送。

因此，浣碧接受信息的来源实在有限，除了守着院门口和一日两次过来送东西的内务府太监随口闲聊的话语，她根本没有任何接触外界的机会。

也就前不久常常为她送食物的小太监突然换了人，好不容易混熟能套话了，浣碧一时着急，忍不住开口询问起他来，新换的小太监没有理会，只是和同伴说话间时不时提到时疫、死人一类的词语，被她记在了心里。

如今......

“咳咳咳咳，咳咳——”

喉间的痒意再次袭来，浣碧红着眼睛几乎要把肺咳出来，弯腰熟练着拍了拍胸口顺气，用粗糙的帕子拭去嘴角的水意，心中的惶恐被无限地放大。

浣碧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陈设，一张简陋的床榻，桌椅齐全但陈旧，不远处的炭盆早就熄灭多时了，冬日寒冷，内务府送给她的炭火已经被层层剥没了，为了取暖，她一般是去收集些外头的树枝或者自己过去没用的旧物汇在一处点燃，靠着存在不久的火光汲取不多的暖意。

该说不说，浣碧嘲讽似的勾了勾发白的唇角，莞贵人，她的长姐，真是菩萨心肠，好歹还允了她把自己过去的积蓄带走，才让她硬生生活到了现在。

所以——连炭都没有，她怎么可能因为劣质的炭末星子灼伤了嗓音而咳嗽不止？！

身上的症状还不止这些：四肢软弱疲乏、忍不住头疼恶心、关节发痒......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传闻中的时疫！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可以死！不可以——心头刺耳的尖叫和嘶吼如同熊熊燃烧的炙火，将浣碧泛白的面容烫得火热发红。

她好不容易爬上龙床，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明明她和长姐那么像，明明她也是甄家的女儿也是父亲的血脉！凭什么？为什么她会变成这般模样？

都看不起她，都嘲笑她！

不过没关系，都没有关系的——等她也成了小主，成了皇上的嫔妃，她一定会把这一切统统都报复回去！她一定会为母亲正名，让爹爹知道，谁才是真正值得他骄傲的女儿！

嫉妒、不甘、愤怒、仇恨......所有的负面情绪被搅在了一块丢进熔炉里，温度上升，炙烤着她本就因为病痛所剩无几的清醒。

不能死...要去请太医......

哆嗦着手用跟屋子格格不入的崭新茶壶惯了一杯冷茶，浣碧跌跌撞撞地从屋内跑出来，看似厚实的袄子其实并不御寒，可怜兮兮点缀着除了装饰外没有一丝实用价值的兔毛领子，但寒冷并不能阻碍她，一路直奔前头始终锁紧的院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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