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圣仙鬼女情切切

它遗失。”

“好。”张开源掏出震龙朝水中一抛，道：

“去把那颗心丹找出来！”

震龙迎风一长，已成三尺来长，悄然入水，渭河突然水雾四溢，阴风飒飒，寒气逼人。过了一会儿，震龙豁然出水，河中顿时恢复平静。

只见三尺来长的震龙，口中却衔着一只斗大的乌龟。那龟圆睁双目，有些恼怒。

第十三章 圣贤鬼女情切切

范月华对张开源说：

“大概是这乌先生已吃了心丹。这位先生在水中已过了千年，倒是安分守己，从不害人，甚至几十年也一动不动。这也是机缘，就让它吃了吧！”

震龙却将龟甲紧紧咬着，摇头不已。

张开源大笑：

“震龙啊，难道是你要心丹，不想相让？”

震龙摇头，并将大龟向范月华递来，范月花忙退开去。

张开源深受感动——原来震龙是要把心丹让给范月华。便道：

“好，龟先生无功受丹，不该。当世再没有谁能比范姑娘更受得起此丹了。范姑娘，你受了吧！”

那龟颓然闭了双眼，吐出心丹来。张开源双手捧了心丹递向范月华，不料范月华推让道：

“还是给龟先生吧，它已很有道行，但苦于脱不得原形。如有这丹相助，定会脱得人身。那样，它定有许多善行的。”

张开源非常激动。心想，凡事想到别人，想到善行，这就是范月华的本质。这不就是现在人们讲的雷锋精神，过去人们讲的菩萨心肠吗？她已有了这种品质，其它任何东西对她来说都显得没有价值了，何苦非让她收有此丹呢？但震龙的想法也正确，因范月华从鬼变人，完全没有了功力，如没有丹类东西的补助，今后难保自身，并会入凡入俗，很快苍老。

想到这，张开源心中已隐隐发痛，焦急难安，于是，他强迫范月华服这颗内丹，但范月华仍然拒绝。

震龙此时已放下了大龟，大龟悠悠睁开眼来，扫视一阵两人一龙，又缩了头睡过去，好象它从未睡过觉似的，也好像这里就是它的家。张开源对着大龟突生异念，一想，这家伙是否真有范月华所说的道行？如有，为什么在范、李二鬼交战时安然旁窥，无动于衷？是否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奸妖呢？

于是，他便想验证自己的想法，对着大龟大喊一声：

“你这家伙，整天躺在水底睡觉，别人杀战你却无动于衷，却热衷于偷丹补身，不是妖怪是什么？震龙，你就吃了它，补补身子吧！”

震龙一声吼，山摇地动，它已变得数十丈长，几围粗，张口便吞大龟。张开源有心看龟怎么拒敌，便拉了范月华跳了开去。

只见那龟睁眼看了看震龙，纹丝未动，依然闭了眼睡去。张开源与范月华大感奇怪。只听一声响，大龟被震龙一口吞下肚去了。

范月华被吓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两行泪水小溪般地流下来，张开源知道自己遭了罪孽，后悔莫及，颓然倒坐在路旁。

“你虽是想考究它的功力，但总归是伤了他的性命”，范月华泪眼朦胧地望着张开源，说：

“它在渭河一千多年，连条小鱼都没伤害过，只靠自己吐气纳气度日，虽说它无功受丹不应该，但总不至于置于死地吧？”

张开源知错，懊悔不已。

震龙已然了解了主人的真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相当气馁，复变成小蛇静静地杵在那儿。

天已大亮，河边村庄升起了晨烟。河岸不远处是一条宽阔的大路。有一辆突突而来的大型拖拉机惊起了张开源，他看了看泪眼朦胧的范月华，轻声说：

“月华……姐，我可不可以这样叫你？”

“随便。”范月华莞尔一笑：

“论实际，我比你爷爷的爷爷还老呢，但在外人看来，无论如何你是长于我的。但这称呼并不是什么值价的东西，你不妨随便吧。”

她忽然又愁云布脸，叹息说：

“可怜老龟被这般害了，我心中老是疼惜——噢，还有一事，要请你帮忙呢！”

张开源听她求自己帮忙，便想将功折罪，立时便来了精神： “什么？”

“往下走第三个村子里有一个叫王保的好心人生命垂危，害他的是一个牛鬼和一个蛇妖。这两妖以前在庙中充神，后来红卫兵拆庙，被信神的王保将神像藏了起来，安置在一个土窑内。现在村里人都在偷着供奉他们。但它们不满足，借病人之口传言，向王保要庙，现在快将王保害死了，我功力不济，降不住它们。”

张开源刚想去救那个王保，但一听“我功力不济，降不住它们。”便心生一计，装做极难为的模样来：

“可惜我很忙，要去台湾办事，唉，要不你自己去吧，功力不济，有这心丹帮忙。”

说完运用意念将心丹向范月华一送，那容她吃还是不吃，已“咕”的一声下肚去了。

张开源见范月华服了心丹，便收了震龙向她道别。

张开源心中自有打算，所以轻松而别，一升入天。

范月华却有些激动，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他和他升去的天空，好一会儿，才转身上路。

“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呢？”

这个问题萦绕在她脑际，好久挥之不去。

她不禁有点发笑，暗想，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爱上了他不成？

想到尘世的男女之爱，她心中又泛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受来。

活了多少年？好像很长了。究竟有多少年，她不清楚。

但是有一样她非常清楚，那就是她还没有享受过爱情的滋味。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呢？

不清楚！

大路上行人渐渐增多。

渭河岸边土地广袤，村舍毗连，一片繁荣景象。这里已在几年前将大的合作社化解成小的互助组，紧接着又承包给每一个个体户。

人们早晨起来，一头扎进土地里，恨不得将那块地变成小孙子，疼爱有加，亲个没完没了。

范月华已在这里生活了一千零七十六年，是本活的历史书。她看到了人事兴衰、社会变迁的千万个真“故事”，深感世事沧桑，人生无常。今天她心旷神怡，气度悠然，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愉快。

她虽未修道，但道心深厚；虽未念佛，但佛心至诚。不过，作鬼千年，倒使她喜欢做鬼而不喜欢做人了。因作人太苦，太短暂。一个人一生要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儿孙，已是不易，而自身要有所作为，则是更加难了。劳碌一生，辛酸难熬。但几十年后，终难免一死，一堆黄土便是最后的归宿，时间不长已是一堆臭肉，很快便成枯骨。有的子孙在路上碰到祖先的枯骨，便会一脚踢开，兴许还以为是什么猪狗的呢。而鬼却不同，可以免去尘世的一切劳苦病患，也不惧怕某一天会死期来临，寿至终极。只要谨小慎微，不要被阳间的阴阳先生捉住下油锅什么的，便可寿与天齐。

但她却很高兴地做了人，什么原因？自己说不清楚。

红太阳凌空直上，艳丽动人，人们在这颗美丽的巨星下生活，却很少享受到范月华今天这样的美感。一千多年前，她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但她也没有享受到太阳下的快乐。一千多年中，她常在水中阴暗地生活，偶然来陆地上走走，百姓家串串，也没有享受到今天的太阳下、大道上的惬意。

一辆手扶拖拉机装满一车粪向这里轰轰而来，开车的小伙子穿一件雪白的衬衣，戴一顶漂亮的草帽，用大喉咙卖弄着粗犷的秦腔。

范月华侧了身子欣赏着他愉悦的神情，等待着他的车经过。

小伙子看到前边有个艳丽的大姑娘，花儿似的，不觉走了神，快到姑娘面前了，却把错了方向，将车顶到路旁一株粗大的白杨树上，车也灭火了。这使小伙子非常难堪。遇上这么个美姑娘，遇到她这么双热情注视的眼睛，他是恨不得把拖拉机开成飞机的，却偏偏出了这么个洋相。他一下子满脸透红，手忙脚乱了。

范月华洞察一切，哑然失笑。

她非常熟悉凡人们的这种情态，这种又可笑又可爱的情怀。

她忙上前去帮忙。

但对于小伙子来说，却是越帮越忙。看到这情景，她故意调笑：

“小伙子，那树可招你惹你了？看，你把它弄破了皮。”

小伙子的脸更加通红。他把拖拉机向后退，总是达不到目的，欲左却右，欲右却左，霎时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范月华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自己走掉，或许他的情况会好一些，于是便嘻嘻地笑着走掉了。

走出不远，那车便轰隆隆就道。但秦腔声再也响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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