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已经变得麻木了，身后是野狗闷声吼叫的声音。

“吼吼……”

奔跑的同时，杨小凡忽然感觉到耳侧一阵恐怖的腥臭味，热腾腾的气体贴着自己的耳鬓吹来，杨小凡知道是野狗追上了！

它正侧着她侧脸喘粗气，她只要再慢上一步，就会成为野狗的盘中餐。

“狗大哥，你放过我吧，我的肉实在不好吃。”

杨小凡害怕的自言自语，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有一只追上来野狗，它张着嘴飞身扑来，血盆大口直接就冲着她的脑袋来，这一下是真的避无可避。

她忽然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悲催，要被一只专吃死人肠子的野狗果腹，就自己这点尽量，还不够这只提醒硕大的野狗塞牙缝的。

猛然的一瞬间，杨小凡觉得自己的手忽然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握住了，黑夜中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女人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拼命的往前逃。

这个女人的手里仿佛有一股让杨小凡感到极为放松的阴凉的气息，杨小凡跟着她跑的时候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甚至有余力回头看那几只追上来的野狗。

那几只野狗，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要废了，硬是穷追不舍。

杨小凡跟着这个女人一起跑，脚下健步如飞，很快就把这几只野狗甩的看不见了。四下里突然就恢复成了一片寂静，杨小凡的心里莫名的害怕起来。

那个带她前进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她？

杨小凡侧眸去看她的时候，发现她浑身上下散发这一种淡淡的白光，这种光芒有点像神仙，是杨小凡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那个女人的侧脸很文静，看着只有二十七八的样子，利落的在脑后挽起发髻，严谨到没有一根头发飘落。

“你是谁？”杨小凡怯生生的问她，这个女子应该不会害她吧？

“我是谁？”那个女人忽然冰冷的笑出声，奔跑的速度缓了下来，她缓缓的把头转向了杨小凡，一脸诡异的笑意。

她另半边脸的眼睛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黑洞洞的眼窝。

笑起来时，可以看到嘴里的犬牙交错的牙齿，那些牙齿全都是倒三角，还带着青色的尸斑，黑色的牙垢，还有腐烂的血肉。

另半边的唇更是腐烂到裂开来的，蛆虫正在她的嘴里肆意的爬动的着。

一瞬之间，就连她好的那只眼睛中的眼球也从眼窝里掉出来，滚落到了地上。那只眼珠离开了自己的主人，依旧转动着，诡异的看着杨小凡。

杨小凡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只惨白的手牢牢的握住，那只手的手指部分全都腐烂到露出了里面的白骨。

手被她牢牢地握着，她的力量奇大无比，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杨小凡真是欲哭无泪，刚刚从野狗嘴边死里逃生，这会子又遇到女鬼索命，她怎么就这么悲催呢？

刚想念出黎少煌教她的七字真言试试，就听到那个女子僵硬的张开漏风的嘴，喑哑的说道：“怎么，看到我这个样子觉得害怕了？你别以为这是在梦里，你和我一样都进到陶罐里面的世界。”

她张嘴的时候嘴里腥臭之味扑鼻，比常年啃死人肠子的野狗都要恶心，杨小凡捂住唇，不住的干呕。

忽然响起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那圆滚滚的东西落地，刚好砸在地上那只眼球上，滚了一会儿才停下。

眼球被砸的稀烂，眼珠子的里各种液体都喷溅出来。

那圆滚滚的东西，正是那个女人的脑袋，女人脑袋掉到了地上，还在自言自语道：“哎呀，真是不小心，我脑袋又掉了。”

杨小凡害怕到了极致，其实也麻木了，心里还想着，这个女人的脑袋把自己的眼球砸烂了，待会儿该怎么装回去？

这大概就跟平时人们感觉到很饿的时候食欲非常旺盛，但是等到饿过头了，反而是麻木了。

杨小凡心里害怕的情绪，就处于这种状态，当然，这种害怕的情绪一旦爆发了，就跟饿过头的人忽然再次感觉到饿，那种饿催起来，简直就要命。

女人松开了杨小凡的手，弯腰捡起了自己的脑袋，缓缓的将脑袋戴回自己黑洞洞的腔子上她调整了一下位置，才僵硬着脖子冷冷的笑了，“杨小凡，你终于是来了……哈哈哈哈……”

她笑着，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又快要掉下来了，她只好伸手扶着脑袋大笑。

这么个笑法，除了恐怖之外，还有点滑稽。

杨小凡愣住了，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为什么突然不吃自己，反倒是说她终于来了？

难道这个女人在这里居住着，也能感知到外面你的情况。

“怎么，才见面就不认识我了？你不是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带走我的尸骨吗？”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突然一下就变得扭曲了，两只黑洞洞的眼窝看着慎人无比。她很想立时坐下来，检查一下脚底的伤势，眼前如此诡异的一幕让她的身子就好像被冰块冻住了一样，僵硬到没法动弹。

“你是黎氏祖宅门口那具白骨？”杨小凡艰难的开口，那个女人所说的话让她想起了被雨水冲出地面的白骨。

那具白骨没有头，而眼前这个女人，只要动作幅度一大，脖子上的脑袋就会掉下来。

女人没有回答她，伸出长长的舌头兴奋的在侧脸用力添了一下，恶心的腐臭之味立刻从她的嘴里呼出来，姜黄色的唾液从她的侧脸上滑落下来。

杨小凡干呕了几下，小手依旧被她拉着往石阶的山道上跑。

一想到自己的手又被那只腐烂的手抓住，杨小凡拼命挣扎，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一切都好像徒劳无功。那个女人的力气奇大，杨小凡的手被她牢牢握住，越是挣扎，女人的手劲儿就越大，杨小凡觉得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你放开我……”杨小凡疼的后槽牙紧紧咬着，说话的口气好像也变得柔弱无力，她想快点醒来。

可是这一觉似乎睡的格外的沉，她脑子里不管怎么催促着自己醒来，还是无法从梦中苏醒。

那个女人就这么将脖子上的脑袋转过来，面目狰狞的看着杨小凡，漏风一样的嘴哈哈哈大笑，“杨小凡，你进来了就永远别想出去……”

不……

她要出去！

难道她要一辈子呆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吗？

怎么可能？

杨小凡想要奋力挣扎，可是现实却是不允许，她痛到难以忍受了，只能放弃挣扎，身子被她拉着前进，感觉像在太空漫步，身子轻飘飘的。

远处的山头，竟然泛起了一丝白光，应该是太阳升起来所散发出的光芒，这个是地方竟还会有黎明。

这时候的正是寒冷的清晨时分，山道冰冷刺骨，冰冷从杨小凡带着伤口的脚掌涌上脑门，她觉得自己已经痛的走不了路了，这个恐怖的女人还拉着往前走。

忽然她停下了，拉着杨小凡走进一间盖在半山腰的院落中，这一间院落盖的十分的古朴，有点像是深山里的古刹。

这里的节气似乎和外面的有些不一样，树上的叶子黄了，院中落木萧萧。

几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小道士用扫把，正勤劳的清扫着院中的落叶，他们的步子很僵硬，手上的皮肤也都和那个女人一样溃烂。

他们似乎……似乎也是死人！院落里有一套石桌石凳，女人先行进去了，她好像不担心杨小凡不会跟进来一样，兀自就在院中坐下。

杨小凡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逃，还跟着她进去，那才是真傻，刚想扭头往来时的路逃走，脚底的疼让她有种寸步难移的感觉。

抬起脚掌，她稍微看了一下，才发现脚掌已经是被小石头扎的血肉模糊，她没有立时晕过去已经说得上是奇迹。

或许在梦中的痛感也会减轻一些吧，杨小凡在心里安慰自己，咬着后槽牙一瘸一拐的下山，她觉得自己在梦里，伤口不用马上处理也没事，只要能尽快离开这里就好了。

“师父，您要的茶。”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杨小凡下山的步子一下就悬在了半空，她的身子怔住了，眼泪不知不觉得就落下了。

当她回头，就见到一个上身穿着白色掐腰小旗袍，下身是白色绸裤的女人端着一盏茶给那个恐怖的女人倒上。

她是傅雨芳！

虽然着装变了，可是杨小凡一眼就可以认出来，那个倒茶的女人就是她最爱的恩师傅雨芳。

可是恩师傅雨芳怎么能会出现在这里？

被鬼叫门杀死的人，难道不是应该全都埋在山下的乱葬岗中吗？

杨小凡忽然意识到，傅雨芳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和这个白色道袍的女人有关，那么她真实的身份到底是谁？

怎么就会被人砍了脑袋埋在黎氏祖宅的花园里呢？

心中一个接着一个的一团，让杨小凡想立刻就走进院子里，向那个女人问个究竟。

女人虽然变成了这幅样子了，似乎还是没有把本应有的生活情趣所丢掉，拿起杯子用手扇了扇杯子中的白色雾气到鼻子边。

“师父，你的眼睛哪里去了？”傅雨芳小声的问白色道袍女人。

女人好像这才想起了自己的眼珠子被脑袋给砸爆了，哼了一声，似乎有些生气，但是鼻尖还是在品味着杯中的茶香。

少顷，女人陶醉的对傅雨芳说道：“雨芳，你的茶泡的越来越好了，还不快把门外的那位善信请进来。”

傅雨芳低头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快速的走到杨小凡身边，扶着杨小凡的胳膊说道：“善信，请跟我来。”

杨小凡真是一头雾水，她不知道善信是个什么东西，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老师傅雨芳会喊自己善信。

但是傅雨芳亲自扶她，她哪有不跟着去看看的道理，杨小凡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走上了步入小院的石阶。眼前，那个女人喝了一口茶，脸上烂的太厉害了，好些茶水顺着烂穿了的皮肤里流淌出来，恶心的杨小凡想吐。

“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杨小凡小声的问傅雨芳。

傅雨芳小心翼翼的扶着杨小凡上台阶，然后柔声道：“是师父把我救到此间的，我本来差点就要被山下的野狗……”

说到这里，傅雨芳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脸色一变，又说道：“善信还是叫我雨芳吧，这是师父给我起的道号。你别担心，师父她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杨小凡被扶着坐在了石桌旁边，女人笑着让傅雨芳给杨小凡斟茶，说道：“你能来这里是早就已经注定好了，但是今天刚好被我路过救下，也算是一种机缘。”这一句话，说的杨小凡心中惊骇莫名，她来到这里，居然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

如果天道命运有常，那人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因为前路的未知，人类才会有了走下去的动力……

“我来到此地是命中注定……这……这说不通啊……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的，难道师太你竟然能预知我能来到这里？”

杨小凡见茶为傅雨芳所斟，眼下又口渴的紧，便喝了一口解渴。

令杨小凡感到意外的是，茶水的味道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股只有死人才喝的腐臭味，而是清甜好喝。那女人笑了笑，说道：“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我……”杨小凡觉得自己的价值观都要被推翻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前世善恶，命运天定，那么人活着，只是为了在命运中挣扎吗？

杨小凡咬了咬唇，说道：“可是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的？是算出来的吗？”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算的出来这些？我虽然已经死了，但却是此间唯一可以借住一只黑猫冤魂的力量，化成黑猫离开这里，你在外面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你可还记得，你曾经割破了伤口，血液不经意间滴入那只用来制蛊的陶罐中？从那一刻开始，你的注定成为邪神的祭品，永远都逃脱不了。”

那个女人笑着说道，突然，从屋檐上跳下来一只黑猫，蹦入女人的怀中，温顺的喵叫的几声。

女人又惋惜的道，“这可是波斯国所产的月灵金瞳猫，能够在阴阳两界之中行走，有些盗墓贼也喜欢收养。这个小家伙可怜，被陶罐要去了性命，只能在此间陪我。”

杨小凡倒是没有太过在意那只名唤月灵金瞳猫的眉毛，在她的脑子里突然想到，自己在黎氏祖宅中遇到黑猫的种种状况，一次次诡异的经历，让她至今想起来还是毛骨悚然。

原来竟然是那个女人变的！

杨小凡胸口莫名堵住一口气，难消！

是她故意让她产生了幻觉，看到了带血的手臂，是她让她看到了一群吊死的老吊……

杨小凡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一时辨不清她的忠奸善恶，但是还是忍不住压抑中心中的怒意，问道：“我的血落入陶罐中，到底……到底为什么会让我成为邪神的祭品？”

“别看那陶罐外型古朴，烧制时，可是需要三千人的灵肉结合的陶土所制，是古时用来惩罚奴隶，制造蛊王所用。只需将血液放出来，注入陶罐中，就能收集人的整个灵魂，用来饲养蛊王。你的鲜血虽然只落入陶罐中一部分，但是足以陶罐中的鬼祟记住你身上的气息。你被鬼祟盯上之后，这一生一世，都休想逃脱成为祭品的诅咒。”女人抚摸中黑猫冷笑了起来。

杨小凡觉得自己真的要被这个女人气死了，眼前这个女人说自己逃脱不了，竟是笑得如此开心。

想到自己的恩师傅雨芳叫她一声师父，又忍下了这口气不发作。

杨小凡看了一眼傅雨芳，问道：“可是……可是傅老师怎么也会被鬼叫门带走？”

“哼哼哼，你也太小瞧他们的力量了……只要是被陶罐收集了血液的人，就会被陶罐中的鬼祟记住。在尚未接触过陶罐的阴气之前，是不会被陶罐中的鬼祟盯上的，可是一旦接触了陶罐或者……接触了和陶罐有关的人，这个人的血又曾经被人滴入陶罐中，必然有死无生。”

女人说完，傅雨芳的头埋得低低，她说道：“小凡，通过医院，他们可以拿到许多人血液，本市……本市大部分的人都难以幸免，小凡，如果能出去，一定要想办法……”

他们……

他们是谁？

祥子说的秘密组织吗？

杨小凡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这个世界上有鬼祟作怪，但是真正可怕的依旧是人心，这些人为了自身的利益，在密谋进行着一个惊天大秘密。

他们几乎把这个城市里所有人的性命都攥在手里！

可是，她们两个人说的话，可信吗？

杨小凡再次产生了质疑，眼前这具面目狰狞如女尸的道姑，她变成黑猫屡次三番的害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小凡咬了咬唇，指着那那女人，问道：“老师，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为什么她所变的黑猫屡次三番的害我？今晚的时候，就是她在树上诱骗我到厨房，我差一点就……就死了！”

傅雨芳也是吓了一跳，她并没有想过，自己的师父竟然要害杨小凡。

于是，傅雨芳的目光也落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上。

那女人撇了撇嘴，气定神闲的说道：“杨小凡，你入住一所阴宅，我自是想把你先吓走，可你却是不怕。我发现你是纯阴命，觉得你可救此间中人的性命，所以故意留线索给你，让你追查下去，谁知你悟性那么差，直到自己的老师被害死了，依然被蒙在鼓里。今夜，我不过是想提醒你，地下室入口的封印被人撕毁了，可你呢，白白浪费的如此天赋，生生被鬼怪吓的寸步难行。以你的能力，本应克制那些鬼怪。”

杨小凡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似乎掌握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她……究竟会是什么人？竟然能掌握了如此多的秘密！

“可是您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杨小凡大声问她。

“我是谁？你看看这个会想起什么？”那个女子将一枚翠绿通透的翡翠戒指放在桌上，继续用她那一双没有眼珠子的眼窝看着杨小凡。

杨小凡起初还没有把视线集中在那只翡翠戒指上，视线还凝视在那个女人黑洞洞的眼窝中，心里发着毛。

她实在是很难接受，自己此时此刻正在和一具朽烂的尸体对话，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经意间，杨小凡才将视线移到了桌上。

那一枚戒指，杨小凡认得。

壁画里的唐朝女人戴过，抓过她脚踝的鬼手戴过，最后出现在了一只装着黑猫尸体的檀木盒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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