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魇魔侵蚀的南宫陌,将天籁带回了那座即将完工的雕像。
这雕像已经修到四层楼高,头颅的部分,用巨幅红绸遮盖,头颅下方,尚未封闭的身体里,还能看到错综复杂的木质结构。支离的木板,开着黑洞洞的口子,像裸露着的巨型创伤。
工人们面色麻木,拖着踉跄的步伐,将木板、铁铆拼装起来,一分分遮蔽起西天边的残阳。
叶天籁因为体质特殊,很快醒来,发现自己被捆在了雕像的核心。
这座雕像,原本属于心脏的地方,居然造了一间密室。
密室的地板上,鲜血绘制的咒文纵横交错,笔画间有诡异的气息缓缓流淌,一点点向她的胸口汇聚……
——这是什么咒术?
哪怕身为曾经的拜月教主,叶天籁也认不出地下的咒文。
很快,一道模糊的血影,回答了她心中的疑问。
“你当然认不出这是什么咒文。数百年来,我从未把这样的咒术,绘制在教中典籍之上。”
“魇魔?”叶天籁努力扬起头,向前看去。
那道模糊的血影,隐约还似人形,却只有一只手,一只脚。整个身体被一幅纯白色的披纱包裹,只露出一只女人的眼睛。
白色的纱绢上,还绣着圣火图样,似乎是大光明宫星圣女的饰物。
那么,眼前这位,就是招来魇魔,甚至模仿沉婴教主,献祭了自己半身的星圣女。
白纱下的怪物,发出漏风的笑声,语意却清晰地传达到天籁心底:“没错,你们唤我为魔,那我就是魇魔了。很快,你就会变成我,你我同为一体,何分是人是魔?”
叶天籁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想要尽快摆脱困境。
没想到识别人心的魇魔,立刻困住了她的四肢。
“别白费力气了,唯一与我有一战之力的昀息,已经自行离开。你剩下的两个跟班,也被我捆在了这里。你觉得,如果你也入了魔,这两个男人,还会这样拼命救你吗?”
叶天籁悚然一惊。发现身边不知何时,伫立着两个血茧。
魇魔身上白纱一挥,属于南宫陌的血茧,突然崩开一线,露出他愤怒的脸来。
“魔头,你把我和天征引诱过来,无非就是让小叶子投鼠忌器,不敢杀你!哈,你爷爷我南宫陌,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吗?”
话没说完,他看到了同样被困的叶天籁。
叶天籁与他四目相对,在这危险时刻,居然还有几分心安——是了,这么生龙活虎,又不着调的人,肯定是南宫陌。
南宫陌关切地看着叶天籁,又怕露馅,扭头对着魇魔骂道:“好你个魔头,居然捏造出小叶子的幻影,你以为,搞这种鬼把戏,就可以让小爷屈服?”
听到这话,白纱下的眼睛,忽然诡异一笑,“不要假装不认识,好让我对你们放心。南宫公子,你这点小伎俩可骗不了我!”
南宫陌一愣,魇魔的话让他立刻确认,眼前被困的女子,真的是叶天籁。
他突然转向叶天籁,神情关切:“小叶子!居然真的是你!你怎么会被抓过来!昀息呢?”
叶天籁只得将魇魔利用南宫陌的身体,骗她坠入骷髅花埋伏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南宫陌的脸色陡然一沉:“我被骗过来,也是因为天征。对了天征也在这里?”
他看着身侧的血茧,脸色免不了白了几分。
南宫陌是什么人?
中原武林,南宫世家的公子,虽然性情冲动,性格刚直,做事却滴水不漏,心思细腻。他很快明白,魇魔伪装成叶天征,引他入瓮,又利用他引来叶天籁;而不是直接出手,将他们灭杀。这个魔头,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这番心思,很快又被魇魔知晓。
那个诡异的声音,在耳畔飘忽来去:“哈哈,南宫公子你猜得都对。可是,就算你能猜到,又如何呢?”
星圣女瞬间闪现在南宫陌身边,飘拂的白纱下,是浓重的血气。
“我就是要叶天籁眼睁睁看着你死。比如——像这样……”
声音一落,南宫陌身上的血茧,像飞灰一样飘散。
可他的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
叶天籁狠狠踢打着束缚她的铁链,却见南宫陌面容扭曲,右手一分分抬起,仿佛身体里有两种意志对抗,让他不得不举起长剑。
灭魂。
雪亮的剑背,映出两个人的脸庞,锋利的剑刃,却一分分靠近南宫陌的咽喉。
魇魔的声音还在回荡不息:“哈哈,让人清醒着被控制,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呢……但是,这样更有趣啊!”
南宫陌握着剑的手,青筋凸起,他还在努力甩开魇魔的控制。可剑锋却抵达肌肤,划开一丝血痕。
“滚!离开南宫陌的身体!”叶天籁拼命地撕扯血色锁链,试图替南宫陌拦住长剑。
可魇魔却按着南宫陌,冷笑连连。
“这样就愤怒了吗?那就再愤怒一些!”
说完,灭魂剑倒转剑锋,刷得刺入南宫陌左臂,鲜血顺着剑锋汩汩而下,南宫陌的眼神,却亮如闪电。
“不!你给我滚开!”刹那间,叶天籁只觉得急火攻心,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出来。
南宫陌的脸庞,还在眼前扭曲,那双眼睛越来越亮,仿佛要说些什么。
“呸!”一口鲜血从南宫陌口中吐出,倾了一地,借着咬破舌尖的痛,南宫陌恢复了一丝清醒:“小叶子!不要管我!魇魔可以控制我,却不能靠近你,只能把你锁住!你身上一定有让她忌惮的地方!”
南宫陌急切地呼唤,魇魔却笑吟吟地伏在他背上,道:“你倒有些聪明。知道我现在还无法靠近她。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呀?只要你在我手上,就不愁叶天籁不低头。我可以一点点削碎你的血肉,如果肉都削完了,她还没崩溃,那就换叶天征来,继续削。如果你们两个都不行,那中原武林,如此之大,找到一两个真正让她在乎的人,又有何难?”
“你到底要天籁做什么?”
“哦?南宫公子,你想知道?”
叶天籁高声:“不要听它蛊惑!”
爬在南宫陌背上的魇魔瞬间抬头,神色锋利:“哦?你怕了?还是担心了?你不敢让我将你的事情告诉这位前未婚夫?”
“他不是我未婚夫,我已经嫁过人了!”叶天籁眸色一冷,暗中扣住袖中蛊虫引子。
“不用急着撇清关系,叶天籁。”魇魔伸出一根沾血的手指,轻轻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俯身在南宫陌身边呢喃:“我可以把这些事情,慢慢讲给南宫公子听。你心心念念的小叶子啊,她早就不是人了。昀息从红莲幽狱回到人间,不惜动用秘术,为她重塑了灵体之身,就是要把她困在身边。什么是灵体之身?就是断了灵气,就不能动,不能笑也不会说话的傀儡娃娃。叶天籁只要想活在这世上一天,就必须仰赖昀息的灵力。你说,她还算人吗?”
南宫陌脸色巨变,甚至忘记了挣扎,一瞬不瞬地看着叶天籁。
少女精致的眉眼,不复往日笑意,仿佛褪尽了海浪的崖岸,露出冷漠的礁石。
“只是灵体之身,倒也没什么。可惜啊,这复生秘术,有一个无法解决的缺陷——吸引邪魔。充满了纯粹灵力的身体,是多么的美味啊!简直是无价的珍宝!”魇魔不安地扭动了一下,独眼里是遏制不住的贪婪。
“只要她动了一分邪念,就可以成为和我一样的魔。爱算什么?恨算什么?这茫茫天地,碌碌众人,是生是死,与你我何干?”
“叶天籁!愤怒吧!仇恨吧!我可以给你无上的力量,永恒的生命!我是明月的暗面,是魇魔,更是永恒!”
魇魔尖利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地面上鲜血披沥,咒文仿佛在诡异地扭动。
可那些蠕动的血气,一触碰到叶天籁,就会瞬间溃散。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身上真的有什么东西?
叶天籁下意识地摸向心口,跳动的心脏前,是一排细密如牛毛的金针!
是了!一定是昀息在金针封脉上下了咒!
魇魔无法突破金针的隔绝,只能用语言煽动。想到这里,叶天籁狠狠叩住幻蛊,仿佛多了一分底气。
魇魔瞬间就明白了叶天籁的想法,不以为忤,循循善诱:“幻蛊对我无用,那些被驱使的‘黑羊’,对付普通武林人士,是不可多得的利器,想要对付我,就是自不量力。”
魇魔按着南宫陌的头,缓缓倾倒向叶天籁。
“比如,方才与我交手时,你在南宫公子身上,种了幻蛊吧?你尽可一试,看看是你的蛊虫能控制他,还是我能控制他?”
方才鼎剑阁中,南宫陌眉心中蛊的伤口还未愈合,可魇魔的力量过于强大,蛊虫没有被天籁彻底激活,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南宫陌瞬间明白了,大喊:“天籁,驱动幻蛊!不要管我!”
说完,南宫陌大喝一声,握住长剑,猛地砍向自己胸口,剑锋刺破肌肉,停滞在肋骨前。剧痛带来的清醒和魇魔分心抵抗的瞬间,叶天籁咬牙驱动幻蛊,立刻夺走了南宫陌的控制权。
刹那,灭魂剑飞舞如幻,剑气纵横,扫开了缠身的血链,也荡开了伏在南宫陌身上的魇魔。
魇魔的身体极轻,被巨力一掼,居然直接摔倒在地。
叶天籁带着南宫陌,急退到墙边,满地血丝都活动了起来,迷蒙红雾里,那个披着白纱的身影,露出了可怖的身体。
纵横交错的伤疤,像血管一样攀爬在“星圣女”的身体上,那个诡异的魔物,还在桀桀大笑:“不愧是当过教主的人,不能小觑。可是,你手里的南宫陌,真的是南宫陌吗?”
叶天籁悚然回头。
瞬间。
南宫陌英俊的脸庞,像融化一样,毁去了半张五官,那诡异的独眼,忽地一睁,露出笑来!
不!
叶天籁周身金针,像燃烧一样沸腾起来。
灭魂剑如同毒蛇,瞬间刺破叶天籁周身的金针,直接击破了心脏。
那里,原本封印着大量的邪气。
被南宫陌的灭魂剑挑开最后一层封印,邪气争先恐后外溢,刹那模糊了视线。
意识飞坠如流星,无穷血气里,叶天籁听到了两个声音在呼唤。
“天籁!”
“小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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