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离结婚日子还有一个多月，周凤鸣和荷香便开始准备结婚礼服。征求了陈吟秋和素梅的意见，他们请了裁缝到陈吟秋家里来做。一来方便荷香，二来离周凤鸣的新家也近。裁缝到了陈家后，陈吟秋专门叫下人收拾了一间房子，给裁缝使用。

新郎周凤鸣的礼服是：长衫马褂，用高档绸缎制成;头戴毡帽，帽子两旁分别插上两朵五颜六色的金属花饰，金光闪闪;左右两个肩膀上斜挂着两条长长的红色绸布，分外醒目;足穿黑色绒布面男装婚鞋及全新袜子。新娘荷香的礼服是：头戴凤冠，上面盖上红绸缎方巾;身穿大红裙褂，手拿红色手帕，足穿粉红色绣花鞋袜。

婚礼这天中午，周凤鸣爹娘早早的来到周凤鸣的新家。只见门前挂着一对大红灯笼，上书红双喜及“周府迎亲”，已贴好迎亲楹联，大门框上挂上鲜红布条，一切都准备就绪。由于宴请亲友人数较多，屋内厅堂不够周转的，所以周凤鸣还专门请人在院子里临时搭起一个有上盖的大竹棚，作为接待来宾座谈休息及摆设宴席的场所。

陈吟秋叫临时请来的帮工，把事先准备好的礼金红包、首饰、礼饼、烧乳猪肉、山珍海味、酒水、鸡项、糖果等食品及一些爆竹，由充做媒人的陈太基家中佣妇率领抬送到女家周凤鸣新家里。

周凤鸣爹娘出来了迎接嫁妆，随即封回利红包，陈太基家中佣妇见状，忙按礼节切下两大块烧乳猪肉及退回部分食品作为向男家周凤鸣的回礼。到下午二时左右，女家便将事前准备好的嫁妆请人抬送到男家。附近街坊邻里亦前来凑热闹驻足围观。嫁妆进屋后，立即由事前周马氏请好的一位“好命婆”，（指夫妇齐全、儿孙满堂、家境较富裕的中年妇女）负责安装新郎、新娘大床、挂蚊帐、整理被褥等事宜，并在新床上撤上一些莲子、百合、花生、红枣等食品，并特意在床楣上挂着两只新鲜石榴。其寓意是取吉祥之兆：百合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莲子喻连生贵子，传宗接代，丁财两旺，子孙满堂;花生喻开花结果，有儿有女;红枣喻鸿运当头，姻缘甜蜜;石榴喻多子多孙、五代同堂，福寿康宁。新房布置完毕，便准备迎接新娘。

下午四时左右，即由周凤鸣率领迎亲队伍前往女家迎接新娘。由鼓乐队在前头开路，两个临时帮工的成年人高高举起两个迎亲大红灯笼，并由两个童男童女手捧龙凤腊烛跟着，最后是陈太基家的佣妇权充做媒人又带领大红花轿浩浩荡荡行到女家。稍事休息，待新娘荷香乔装打扮完毕，坐上花轿时，立即启程返回男家，并沿途鸣放鞭炮，招来路上行人驻足围观。这时，新娘荷香后面是陈家的仆人、佣妇等簇拥着花轿护送到男家去。

因为是陈家嫁妹，所以按习俗，陈吟秋、素梅作为哥嫂夫妇得将“妹子”荷香送过去。周凤鸣新家就在胡同口。

花轿一路上吹吹打打，行人都自动让在两边看热闹。快到周家时，突然一个满脸黒麻子的老头站在路中，排开双手吼道：＂我要看新媳妇！＂举迎亲大红灯笼的帮工见状，以为是遇到了疯子，便上前边推开他边说道：＂闪开！闪开！＂哪知那黑麻子老头一出手，便把两个帮工摔到路边墙壁下。送亲的陈太基家佣妇见状，大声吆喝道：＂干嘛！你要抢人了？＂那黑麻子老头道：＂人、我倒不抢！我是来找她算账的！＂说着便扑向花轿，一掌砍倒轿夫，就去扯轿帘。荷香在轿内早就听见外面的喧嚣，但碍于自己是新娘，不好意思直接出来，正在轿内气恼，见轿帘被扯开，一只手伸了进来要抓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一口咬住那手指，只听一声怪叫，那手的食指已经断了下来。那黑麻子老头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包扎手指，两手过来一撕一扯，当场就把轿顶撕扯下来。荷香坐在轿内不知如何是好，那黑麻子老头便伸手来抓她，口中说道：＂你害得我好苦！＂突然一声怒吼道：＂住手！休得欺压良善！＂荷香一看不由得一惊，怎么像是成都的李先生呢？……。

那黑麻子老头回头见是李先生，哈哈笑道：“天助我也！阳关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今天老子两个一起收拾！”说完一阵狂笑。接着上来对着那李先生就是一掌＂推倒华山＂。李先生见他出手，不敢怠慢，闪身跃开，然后一腿过去，于是两个老头一来一往在胡同中就打了起来。

周凤鸣见状，自己不会武功，帮不上谁，便赶快瞅空子跳到轿边，拉出荷香站在一傍保护着她。此时胡同里巳围得水泄不通，看打斗的，看新娘子的，闹得不亦乐乎！

那黑麻子老头和李先生战了几个回合，黑麻子老头仗着自己比李先生年轻一点，渐渐占了上风。李先生因身形灵活，能够躲过黒麻子老头的招招杀着，但只有招架之力，没法还手。

素梅倒是很静定，她也认出了李先生，她冷眼旁观李先生和黑麻子老头的打斗，几个回合下来，她便知李先生恐难取胜。正在思量对策，忽见李先生被脚下的轿帘一搕，身形一偏，一个踉跄，差点倒下，那黑麻子老头见有机可趁，便一个箭步飞身上前，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只见那剑身在秋日下午的阳光下一闪，便要取李先生性命。素梅一急，随手一甩，一道寒光直刺黑麻子老头挥剑的手腕，只见那手腕一抖，那软剑便掉在地上，但那手并未出血或断掉。众人先是屏蔽呼吸担心李先生遭黑麻子老头的毒手，此时见他得救了，发出一声欢呼。

从外表上看，围观众人就认为黑麻子老头不是好人。可见在中国这个从戏剧中学习历史的民族中生存，颜值是很重要的。因为戏剧是用脸谱来表示忠奸善恶的。好人俊脸，坏人丑像。

正在这时两个巡警跑了过来，一人一支短枪对住两个老头，大喊：“不许动！”只见那黑麻子老头随手一挥，一个巡警的短枪便飞了出去。另一个巡警见状惊恐得不知所措，才说要掉转枪口扣动板机，又被黑麻子老头一脚踢飞，正好落在荷香花轿边。荷香见状急了，忙上前去捡。这黑麻子老头今天本来就是为着荷香而来，此时见荷香跳过来捡枪，便狞笑说道：＂来得正好，老夫今天就是来找你算账的！＂荷香此时仍然是新娘装束，所以他一眼就认出。说时迟、那时快，荷香一个扑伏在地，伸手捡起手枪，翻身向上扣动了板机，此时那黑麻子老头正一个饿虎扑食，以泰山压顶之势从上迎面扑压下来，“呯”的一枪正中胸口。黑麻子老头＂扑通＂一声摔爬在荷香身上，随即胸口涌出大股鲜血。荷香又羞又恼忙用手掀开黑麻子老头翻身坐起，拿着手枪，不知所措的指着。周凤鸣、陈吟秋、素梅等人赶紧围了上来。

黑麻子老头用手捂着往外湧血的胸口，喘着粗气，缓缓地对荷香说道：＂到底还是死在你枪下，天意！＂说完一头偏倒在地上，一双饿狼般的眼睛渐渐地失去光泽，变得昏浊，像死鱼的眼睛一样不肯闭上。

原来这黑麻子老头乃是牛力海，在安徽拐子家中，荷香那一火药枪居然没有把他打死。原因是那火药从土枪中出来，距离太近，并未形成团。只是气浪太大，一时将牛力海冲倒，火药将他脸灼成黑炭一般，一时昏迷过去，并无性命之忧。过了片刻，牛力海醒来，满脸流血，眼睛模糊，踉踉跄跄跨出拐子的门，模到山涧边，将脸上鲜血洗净，寻找到一个山洞，花了半个月时间，运用内功，将脸上，胸口的铁砂子一颗颗逼出。待伤养好之后，他又到拐子家去察看，无甚动静，只有拐子娘一个人在熬日子。他便顺路前往湖北，要去武当山找李少华寻仇。在路上他看到江苏督军府寻找荷香的《通令》揭贴，他为了确认自己心中的疑惑，便又原路返回南京，从夫子庙、牙行像周凤鸣一样从头查起，最后前因后果一联系，他在心中便确定，在拐子家朝自己开枪之人必是荷香无疑。他是心胸狭窄、暇疵必报之人，确定之后，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他也不到武当山了，那《通令》上有陈吟秋在陸军部就职的信息，他本是前清当兵吃粮的巡防军，本不怕兵便直接到铁狮子胡同陸军部卫兵处一问，便知道了陈家的地址，正好遇见荷香出嫁，便来寻仇。不想被李少华从中阻拦，又被荷香失手打死。牛力海行走江湖数十年，跟随赵尔丰征战大小金川，争战盈城，杀人盈野，却不料死于妇人之手！这也是他淫污妇女之报？。

此时，荷香并不知就里，见打死人了，心里也害怕。周凤鸣忙上来扶起了她，陈吟秋、素梅等一干众人也都围了上来！一边把荷香扶入轿内，轿伕抬起，众人簇拥着送到了周风鸣家，继续举行婚礼。陈吟秋则在原地和巡警说明事情原委，巡警又找附近的街坊录了证词口供，叫几个街丁把牛力海的尸体送到城外化人场去烧了。对荷香开枪打死寻衅流人一事，以正当防卫结案。

送亲队伍到周凤鸣屋前时，请来的吹鼓手们立即奏起迎亲鼓乐，燃放起长串鞭炮，新郎周凤鸣迎上前来打开轿门，轻轻扶着新娘荷香下轿。

进屋后，先拜堂、后敬茶。让新娘荷香稍作休息，因她受了惊吓，故须定定神。随即举行婚礼仪式──拜堂。请出司仪主持婚礼仪式：先点燃香烛，奏起鼓乐，鸣放礼炮，周凤鸣与荷香共拿着一条六尺长红绸布带，各执一端站立在厅堂中间，因新娘荷香头上盖有红丝巾，挡着视线，由陈太基家的佣妇做“阿婆”，陪伴着新娘荷香旁边指点引路。由司仪宣布拜堂仪式开始：“一拜天地”。新郎周凤鸣、新娘荷香即面向大门行三跪九叩大礼拜众仙神灵;“二拜高堂”。先叩拜在厅堂上设置的祖先神位，然后才叩拜坐在厅堂上方的周凤鸣爹娘和代表荷香父母的坐椅施行大礼;三是“夫妻对拜”，周凤鸣和荷香夫妻俩面对面行三鞠躬礼。至此，拜堂仪式宣告结束。

后来街坊中有议论，认为周凤鸣、荷香夫妇新婚这天，即摊上流人拦轿，又失手枪杀流人事，不吉利。谁知此话传到在胡同口摆摊算命的先生耳朵里，算命先生却说：＂过去上古之人在吉日杀人祭祀天地，后因不忍之心，才改为杀三牲以祭祀天地。此女在成婚之大吉日杀人以祭祀天地祖宗，不但大吉大利，将来还贵不可言。＂街坊众人对他的话也将信将疑，一笑了之。

结婚后第三日新娘荷香要偕同新郎周凤鸣一起返回娘家陈家。虽然是在一条胡同，很近，却不是步行回娘家，而是专门请了两乘轿子抬着新郎周凤鸣、新娘荷香往返，藉以显耀其财富与身价地位。当然，要随身携带一些礼物送上。陈家那边早有准备，又邀请了堂伯父陈太基夫妇到来，聚会助庆，在家中设宴“接新姑爷”。抵达陈家送上礼品后，新郎周凤鸣与新娘荷香一起，首先向“哥嫂”陈吟秋夫妇二人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至此，周凤鸣与荷香的婚礼告成，成为正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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