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素梅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的却睡不着。想到自己真是飞花身世，薄命佳人。当初因和陈家是世交，对吟秋自己也是一见倾心，两人情投意合。不想今日见过清妍，此女虽是有点脂粉气，但见她对吟秋那眼神……。

这金公子回到家里也睡不着。他阅人多矣，女人只要他一眼，便知道成色如何。他捧清妍是因为她明艳动人，珠喉婉转，是他昆曲弾唱的知音。今天一见素梅就欣赏她的粉妆玉琢的冰雪气质。素梅和清妍可谓是：春兰秋菊，芍药牡丹各一时之秀也！可惜是罗敷有夫，他不无遗憾的想道。睡不着他就起来写诗填词，这也是他名士风流习性。

《踏莎行》：

月华如练，无伊独宿，冰心一点君识否？灵犀两点何时通？莫非等马角乌头？

晨曦漫漫，椒房寂寂，香案残灰剩安息。曙光轻剪流苏带，瓶花开落谁怜哉？

写完后他用信封封好，第二天他便找随从送到陈府。写明请素梅贤妹教正。陈吟秋巳到部应卯去了。素梅看后有点生气，觉得此人好卖弄才学，是个见人就想的轻薄公子。也提笔回了一首，暗含讽寓：

《金缕曲》：

灯红酒绿夜。度良宵，轻抚琴丝，看侬醉草。伶听蛙鸣衣衫薄，独坐空房害怕。小髻理、青丝无价。乱拨琵琶怀中抱，俺也曾听惯痴情话！侬好似，金谷野。隋堤走过玉骢马。窥玉人，落花停帚，遥寄香帕。休道雨打小窗夕，诉说相思灯下。芳心托，七夕鹊驾。椒房残留琴书在，怨月老来迟此生罢。后生约，谁来也？

写完、素梅找人送到金公子的家中。这金公子在京城并未和父母住在一起，而是在外妾处居住。除了逢年过节去请安外，平时无事也不去家中。

金公子接信后又约素梅去六国饭店喝咖啡。六国饭店都是外国人和社会名流去的地方，房子很漂亮，是西洋风格的建筑，屋顶边缘有西式护栏，华丽洋气，还有弧形的小阳台。当时各国公使、官员及上层人士常在六国饭店住宿、餐饮、娱乐，形成达官贵人的聚会场所。同时六国饭店给京城民众第一次带来西方的面包、咖啡、牛排，和一整套的餐饮礼仪;雪白的餐巾如何叠放，刀叉如何使用，用餐时应当尽可能不发出咬嚼的声响，包括凡事女士优先这样的绅士法则。所以素梅倒还寻常、荷香就觉得很新奇。金公子一早就等在门口，老远见了二人便招手跑过来，带二人进入了咖啡厅坐下。一人一杯咖啡，金公子口含雪茄，很悠闲自在的和素梅接着昨晚的话题聊开了。谈起梨园掌故、昆曲源流、京剧行当，金公子如数家珍。只听金公子道：＂前清独推洪昉思《长生殿》为第一；明代湯显祖的『四梦』中以《牡丹亭》为最下。其中北曲尚有疎快之作，南曲多不入格。至于《惊梦》《寻梦》诸出，世人所瓣香顶礼者，其实又更下之矣。＂素梅听他这样一说，便道：＂你是从曲调上来评论的。其实世人喜《牡丹亭》乃是它文辞典雅华丽。我回去找出《长生殿》，倒要比较看看。＂金公子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哈哈哈！”接着他便低声唱道：“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御园中秋色斓斑。柳添黄，苹减绿，红莲脱瓣。一抹雕阑，喷清香桂花初绽。”金公子拍手击节唱完，呷了一口咖啡，荷香才回过神来忙不住拍手小声叫好。咖啡喝后、金公子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带二位美人去吃西餐。又自以为是的把着手教她们如何用刀叉等。

三人出得六国饭店，这时，街上华灯齐放，满目璀灿，宛若一天繁星，洒落人间。那银盘般的圆月，在万千明灯的映照下，黯然失色，犹如一张剪贴，白纸似的粘附在深蓝的天空中。

金公子便提议去逛逛前门大栅栏，素梅因过去随父母久居京城，倒无所谓，荷香一听高兴得直拍小手闹着要去，一顿咖啡喝下来她已经和金公子很随便了。

在大栅栏玩后金公子又叫了一辆车将二人送回陈府。大家尽兴而散。临走时金公子给了素梅一个小帖封，内用小红笺写道：

《浪淘沙》

临去顾橫波。眉慼黛娥。东风一曲柳烟薄。挥手一别人已远，背影阿娜。

夜半复梦过。玉臂半祼。笑说青丝乱如昨。欲与檀郎同不醉，醉又话多。

素梅看后，心如鹿跳，不由顿脚嗔怪：又是一个冤家！素梅一个人坐在床边，心中七上八下，很不自在，正当彷徨难耐之时，窗外一阵脚步声，陈吟秋也回来了，他今夜去听了清妍的戏，此时刚送了清妍从胡同东头走了回来。素梅此时有着如梦似幻的感觉，想起在蜀中多少天朝思暮想，打点着无数的话，渴待倾诉，而此时只字不能出，只站起身来，怔怔地望着一步一步走近的陈吟秋。陈吟秋此时是一脸明朗愉悦的笑容，远远就伸出了双手。那双红润的手，仿佛别有魔力，象块磁铁似地吸起了素梅，她不由自主地软软地倒进了陈吟秋张开的手臂。彼此濡染着对方的温暖，从手心暖到心头。“我，我好想你!”素梅的声音，低得儿乎只有自己才听见……。

梅吟清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