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的是一条仍然金黄的小路,依旧被枫叶铺盖。
过往的行人好奇地打量着外来的官冥火和文若水。对于这个不曾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小村镇,这两个陌生的外来人显得并不友好。
文若水在脸上艰难地挤出笑容,水灵的眼睛配上嘟着的嘴唇,整体浮现在一张皮肤细嫩的脸上,但也突出了几分僵硬。
“水儿,不至于吧,不用这么附和吧?”官冥火看着文若水的强迫,无奈地说。
“呼,你以为我想啊!这些人看着生性多疑,对我一个小女生都没有起码的尊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觉得就很不舒服。”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这样吧,你跟在我身后,就不用那样了。”
“哦。”
文若水转身躲在官冥火的身后,跟着官冥火一直走。
“放轻松,不是还有文先生嘛。”
“他?算了吧。一个不着家的人,自视过高,还有你,怎么还盲目崇拜,你说你崇拜谁不好,偏偏是这样的一个游子。”
官冥火见文若水耍起了脾气,就连忙安抚道。
“哎呀,水儿,话是这么说,但是文先生写得诗也是真的不错啊。虽然说是他有错在先,但是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嘛,男人肯定是得有一番作为呀。”
“火儿,你的意思是男人为了事业就要弃家人于不顾吗?纵使说他现在陪着我爷爷,但是事实上如果他不路过这个小村镇的话,是不是还会外出,一离开就是好几个冬夏。有家不回,即使离开家人,只要能在外面闲逛都无所谓吗!五年了,你知道吗!”
“水儿……”
随着文若水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使得二人前方的文十君也清楚地听到了文若水所说的话。
他停住了脚步,低着头,放下了文人墨客地姿态,虽然还紧攥着扇子,但也止不住颤抖。
“傻瓜,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啊,离我最近的女孩……就是你啊。我明白你的心情,作为一个哥哥,我实在是太不称职了。但我也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官冥火也被文若水的一番话给说呆了。自己本来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离家五年不见音讯的男人。
愣神间,他注意到了文十君的异样,告诉了文若水。
“水儿,你说的话好像被你哥听到了。”
“啊?”
文若水擦了擦眼角还没留下的泪水,也惊慌失措地看向前面的文十君。
“我……我没想着让他听到啊。”
“你刚才的声音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到,嗯。”
二人呆若木鸡,恰似木头似的一同看着文十君。
“要不……咱们去看看吧,你刚说的话确实有点诛心啊。”
“那……那行吧,去看看。”
文若水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虽然不承认是自己的错,但也不甘心,就撅着嘴,赌着气,走到文十君身边,伸出手指戳了戳文十君的后背。
“喂,那个……你没事吧。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不至于生气吧。你看我都没生气,你也没有理由生气吧,啊,是吧火儿。”
“啊?我…我不知道啊。”
事实上,文十君并没有像文若水所说的那样生气,但是他也确实生气了,他在生自己的气,这是自己对家人,对妹妹的愧疚。
眼看没用,文若水挠了挠头,极其不情愿地说:“那……哥,你没事吧,嗯。”
文十君一下抬起头,眼中布满了激动,却又闪过一丝难过。
眼眶中蓄谋已久的泪水已经再也无法酝酿,伴随着文十君抓紧扭曲的面部挥洒而下,牵动着喉咙发出几声哽咽。
文十君挣扎地转过头,那溢出的泪水早已打湿了面庞,成熟的脸上添上了几分沧桑。
文若水和官冥火看到文十君这般模样,不由心头一惊。文若水则鼻子一酸,突如其来的泪水就这样在不知名的原因下流露出来。
“水儿……这么些年,我也时刻挂念着你和父亲。并不是我忘记了家庭,而是迫不得已。这些年以来,每晚我都心如刀绞,我多想回到你们的身边,和你们聊聊我这一路上所看到的新鲜事。我多想在我成功的时候能告诉父亲,能让你祝贺我……”
“哥……你出去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傻孩子,有这样一句话: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外出五年,誓要闯出一番事业。但是啊,初出茅庐的我又怎样行走江湖呢?除了会写几首诗以外,又能怎么样呢?”
“文先生,您不必哀愁,凡事总会日出见云开的。”
“哈哈,孩子,你们还是太年轻了。知道吗,会写诗不代表有所成就,只有把诗换成生存的资本,才能活下去。这么些年,我漂泊于四处,虽然称不上家财万贯,但也不算家徒四壁。水儿,作为你的兄长,我是个不称职的哥哥。我不能陪伴你的童年,但是兴许在以后我可以给你物质上的提供,也算是尽一份责任。”
“可……我就想你在家里,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见到你了,哥!”
文十君是个才子,但也是个财子。对于一个诗人,文十君与其他的诗人有所不同,不仅仅是诗风的不同,更是做人的不同。相比较于其他写诗为了陶冶情操、闻名天下的诗人,文十君的诗更倾向于商业化。他写诗只为卖,不为天下皆知。
只可惜事与愿违,文十君的诗虽然字字千金,但是却也妇孺皆知。
“水儿,人都是坐不住的,至少身为一个男人,我也应该外出。不为别的,就当是你俩能成婚时我能坐在第一桌吧。”
文十君说话,莫名地戳中了官冥火和文若水两人的关系。
“哥……你……你说什么啊!”
见被文十君点破,文若水也是害羞了起来。真是的,这文十君说话也是毫不拐弯抹角,生猛直接地说中了二人才刚刚建立起来的微妙关系。
“文……文先生,您不要误会,我们两个也是刚……”
“哎哎哎,不用解释,我也是从你们这个年龄过来的,我都懂。不过……虽然你官将军的孩子,但是也要好好待我们家水儿。她是个女孩子,性格倔强,你也看到了,她也很记仇的。所以你们之间要是有是么吵闹,你就让着她点,实在不行1你就带给我爹,他说的话水儿还是会听的。”
文十君的热情明显有点过头了。使得官冥火和文若水二人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也是,对于一对刚刚确认关系的鸳鸯,这份来自长辈的暗示性认可是奇怪且惊喜的,也是两人关系的认可。
“哎呀,哥,你不要说的这么情愫啊,好像我已经结婚了一样。”
跟官冥火相比,文若水面对文十君的祝福倒会有些不适,毕竟这种话,官冥火这样的男孩是占了便宜的,可害的文若水这女娃娃跟着害羞。
“哈哈哈,水儿,你不用害羞。我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对你是上心的,身为官将军的孩子,他也一定有了和你好好在一起的觉悟。是吧,火儿?”
“嗯,我已经做好了和水儿在一起的准备,对!”
出人意料的是,官冥火的回答如此干脆。这仿佛就是对文若水的认定和对文十君的交代。好像在说:非文若水莫属。
“哈哈,你的表情倒是让我很吃惊,希望你能如你刚才所说,和水儿好好的。”
“嗯,我会的。”
“好!那……就继续走吧,前方不远就是爷爷的住地了。对了水儿,你原谅我了吗?”
“我…那还用说,既然你都赞同我俩在一起了,我还能不原谅你吗……”
“哈哈哈,真是人小鬼大。看不出来啊。那就好,走吧。”
解释通后,文十君就带着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转角路过一个凉亭,见一个背影独坐在石砖边,身旁放满了书籍,手持一本正在翻阅。
走近一看,那人须眉斑白,却又有几分神韵,紧皱眉头,视线从不离开书籍,偶尔摸摸胡须,似在思索这书中的所看。驮着的后背看出了岁月的无情,满手的茧子显出粗糙,不难看出这是一位迟暮之年的老者。
文十君走上前,整理了衣服后便跪在地上,拱手行礼道:“爷爷,您的宝贝孙女水儿来看您了。”
那老者一听,眯着眼睛,慢慢地抬起了头,满脸的皱纹在眼部肌肉的挤压下更加突显。
“哦,是十君啊,是水儿来了吗?”
即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但也不难听出其中的乏力。
文十君身后的文若水早已泪流满面,双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伤痛的声音。
“水儿?”
文柳又说道。
“啊,爷爷,是我,我是水儿,我来看您了……”
文若水此时已经完全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跑上前一下跪在文柳的面前。一旁的官冥火看见这一幕也是感动不已,用衣袖擦拭着泪水。
文柳看到了眼前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伸出布满血管的手试图触摸自己的孙女。
文若水看文柳伸出手,起身立马握住文柳的手。那沧桑的手背以及岁月的痕迹刺痛着文若水的手心。
她哭得更厉害了。
“水儿啊,是你吗?”
“是我,是我啊爷爷,我是水儿啊,我来看您了,您怎么……您怎么这样了啊。”
文若水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了。仅仅一年没见的爷爷,转眼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水儿,不要哭。爷爷这不是还好好的嘛。”
“爷爷……您受苦了。我来看您了。”
“好,好。来,坐进些,爷爷好好看看你。”
文若水挤进书籍中,靠着文柳坐了下来。
文柳端详着眼前这个曾经天真无邪,现在亭亭玉立的姑娘,不由心生感慨。
“孩子,你长大了。看现在,长的多漂亮啊。哦,对了,跟你一起来的,是不是一个小伙子啊?”
文若水先是一惊,瞪大了双眼。
“爷爷,你怎么知道啊?”
“哈哈哈,还没有什么能瞒得过爷爷的。火儿,好久不见了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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