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雨22

寅饯纳日，平秩西成。

宵中、星虚，以殷仲秋。

厥民夷，鸟首毛毨。

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辑五瑞。

——尚书

“愿以己身，奉予图腾，繁衍子息，护我赤龙，长兴不衰。”

这是清绯第一次完整地说出这段话。

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承认自己是赤龙部落的大巫，抛开后世的观念，她对这个部落有责任。

唯有她有资格，踩上他们筑起的祭台。

她受他们的尊敬，因为她承托了他们的信仰。

这个时代，身存是本能，繁衍是生命的延续，无关美丑。

她知道这里是幻境，而她把它当作小世界一般沉浸，因为，冥冥之中，这里有她要的答案。

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这里有她要找的道。

破晓的时候，丈圆之大的祭台边，倏然亮起了一圈篝火，黄澄澄的火苗在风中起舞。

一圈一圈，又一圈的人，手牵手，围着祭台，奔跑，长啸，模仿远古的呼号，意达天听。

最里面，祭台的石阶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头顶粗壮巨角的首领，一个是身披白色斗篷的大巫。

洁白如雪，不染尘埃。

首领宽厚的手掌在清绯的身后清清拍了一下，道：“去吧。”

清绯转头，藏在帽兜里的小脸微抬，喊了一声：“阿父，”泽润的黑眸明亮，而难掩纠结，“没有帷幔嘛……”

首领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严肃着脸，声音粗犷，语气却是温和：“你是大巫，赤龙选择了你，这是你的责任，也是荣耀。别怕，谁敢看，我挖了他眼睛。”

清绯咽了咽口水，脚尖抵在台阶下，迟迟没有迈上去，这种精神上的刺激，与大庭广众之下偷情的刺激感并不相通。

她大概也明白了，东华和折颜可能不是不要脸，是根本就不懂脸皮为何物。

她的道德理念喧嚣着告诉她，这是在撕碎她的脸，这是践踏她的尊严。

可环视四周，男女老少眼中燃烧着的灼灼热意，是同一种期待。

那种迫切与所谓对人体美学的欣赏，有着本质的区别。

那种向往，仅限于这件事的本身，仅限于它神圣，它饱含着生命的希望。

清绯的心里有道砍，脚跨过去了，又缩回来，缩回来了，又犹豫着跨过去。

如此反复，举棋不定。

许久，她才闭眼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抵着台阶褪去鞋履，露出莹白的脚背，带着粉意的脚趾尖，瑟缩了一下，最终踩上了那花纹繁复的台阶。

初阳的光芒落下，有一截纤细的长腿从宽袍的缝隙里晃出，一杆打磨得正完美的玉如意，它被镀上了一片金色的光影，像是神迹一般。

仿若这是天赐的神女，为赤龙而来。

左右交错着，让衣翩跹，唯有那条龙抱着最不正经的心思。

她踩过九层高阶，来到正中间，在那根巨大的盘龙柱前跪下。

这会儿她还弯着腰，指尖捏着帽檐正要摘下，而忽觉如芒在背，她下意识挺直了背脊，仰头盯着盘龙柱上的图腾，摘下冒兜，露出秋月好颜色，解下绳结，任圣洁滑落，将最美的姿态放置，让他屏息凝神，无从下手。

他见过的，最让龙心动的风景，是她跪在盘龙柱前，把墨发雪肤送入眼底，仰首无言时，黑盈盈的眸子，倒映着他滑稽的身影。

她说：“赤龙大人，我是您最后的祭品。”

不，是最美的，是他最喜欢的，最想要的。

“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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