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露水从来不能成妖,一夜冷凝,一朝蒸散,没有机会积累天地灵气,可她却是个异数。
她是一只露水化形的妖怪。
这是归休山最最平常的一天,天光渐亮,撒入林间。一阵风吹过,满山林叶哗啦啦作响,露水一串串地砸下枝头。
它在梧桐叶上越滚越大,最后滚了下去。它本是要浸入泥土滋润植物的,等着它的,本该是最平常不过的粉身碎骨。
可是那棵早已得道的梧桐树,在此时悠悠吐出一口灵气。正是这口灵气,助露水化形成人。
“嘤咛~呀!”露水化成的女子摔在地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惊呼一声,她不敢相信,她已从一滴水化成了人!
“你为什么要选在这时候落下来?”
梧桐树很是郁闷,他正在吐纳灵气精进道行,露水半途占了他辛苦吸纳的灵气不说,还抢了用以凝聚灵气的百年道行。此刻这百年道行帮露水塑了身形,已然是没有再剥离的可能了。
露水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又不是自己的问题,立刻不服气了:“你管我什么时候掉下来!我想什么时候掉就什么时候掉!你怎么不问问风为什么把我吹下来啊?”
梧桐树静默了一下,树冠一摇,从树干中走出一位翩翩公子。墨绿色的头发柔顺的披在肩头,用竹枝松松挽了个髻,眉目清朗。
他一伸手将梧桐叶化作绿裳,反手披在露水身上。露水的视线被遮了个严实,只看见青绿的衣摆,梧桐叶在他的衣袍上迎风而动栩栩如生。
他的头偏向一旁,冠玉似的面庞微微显出些不自在:“小露水你还是先穿点衣服再说话吧?”
“呃,那个,谢、谢谢,”露水亦红了脸,转念想到了什么,“哎,你给我起个名字好不好?别人都有名字的,我不要再叫露水了。”
既是得了他的道行,由他取名倒也在理。
“此时月夜近末,就叫末月如何?”他抬眼望见梢头的残月,顿一顿又道,“我叫宁梧。”
这是宁梧和末月的初遇,他赐她生命,赐她衣裳,赐她名字。她是他的无心之失,他是她的独一无二,于是演变成一段无缘无分的债。
末月初化人形,对万事万物都显现出旺盛的好奇心。宁梧不放心毫无自保能力的她在山中乱走,于是将她带在身边,顺手也就负责起了教导她的重任。
“瞧好了,”宁梧竖起毛笔,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往笔杆上落,“食指、中指在一处,无名指与小指在另一处,笔杆要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大拇指应放于中指与食指之间,指肚压紧。”
“大拇指放这儿?”末月鼓捣了半天,做出了一个扭曲的姿势。
宁梧打眼一看,深深叹了口气。
“丫头啊,大拇指应当和无名指小指在一处,是放在食指中指的对面的中间......你这,哎,再看。”
末月讪讪一笑,调整握笔姿势,手指却僵硬得像冻了一夜的鸡爪子。宁梧都要被气笑了,只得亲自上手帮她调整。
清雅的草木香气包裹而来,夹杂着宁梧温热的呼吸。宁梧的怀抱若即若离,末月却汗毛直立,背部的敏感度突然提升了许多。她不自在地动了一动,立刻遭到宁梧的训斥。
“专心看。”
宁梧的大手覆上她的小手,帮她找到合适的发力位置,而后带着她的手执笔在竹简上写了几个字。
“你写的什么?”宁梧的手离开了,手背有点凉,末月忽然有点失落,但对字的好奇战胜了奇怪的心情。
宁梧一笑:“是你的名字,末月。当时太匆促,没有给你想一个更好的名字。月夜近末并没有很好的寓意。”
末月不在意地扬起了天真的笑脸:“挺好听的,我喜欢!”
山风吹干了墨迹,那笔遒劲的字就干干净净的留在了竹简上。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就是宁梧对她的一个平淡而没有波折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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