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那位

白衣男子问了自己三个问题，静静地站在原地思索着。无法无天的凶兽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天地仿佛都因为这个白衣男子的思考静了下来。如同星月恒定，尘埃静浮，世间大概只剩下了他的沉思。

“我……我是……”他喃喃着。“我是欧阳凝枫，我……我是洪荒圣帝……我是白衣……我是……万世轮回者……”他的头开始痛，那是一种让他无法忍受的痛，他只好暂时停止了思考。

过了片刻，他似乎又想起来一些什么，再次说道：“我来自……六界……不，七界……不对，是无纪界……还是……日月域界?还是通天界?不不不，是……混沌……啊啊啊啊啊！”他再次抱着头惨叫起来，停止了思索。

这下，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的头疼方才减弱，他再次尝试唤醒自己的记忆。“我……我要回……要回混沌圣界……我要见到晴儿……还有妍儿……千叶……我的……孩子……”想到这里，那股疼痛似乎要再次袭来，他连忙放空了思绪。

虚空中隐藏着一个穿灰色衣服的剑客，他冷冷地看着下方苦苦思索的白衣男子。他的眸子中有残忍，有挣扎，亦有……不忍。最终，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出现在了白衣男子对面。

白衣男子没有看他，专心思考着自己的问题。“我知道你是谁。”灰衣剑客对他说。白衣男子猛地抬头，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灰衣剑客对上白衣男子的眼神，不自觉地两腿发抖，喉结不住地滚动，甚至连剑都有些拿不稳。

“你快说啊，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白衣男子急切地问道。

“说实话，让你在迷茫中死去，我很抱歉，但是我不敢告诉你，因为我如果告诉了你你是谁，那么，我就完了，不是吗？哪怕，你如今仅仅是一个凡人，我也不敢面对。”灰衣剑客平静地说。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衣男子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无法无天——那片进去就出不来的禁地——虽然白衣男子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站住！”灰衣剑客喝到。

白衣男子停下脚步，转头凝视着他。

“对不住了，白衣，趁人之危，我很抱歉。”灰衣剑客握着剑柄，冷冽地说道。

“你要杀我?”白衣男子定定地望着他，“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过节。”

“等你恢复了记忆，你会知道的，不过，你没有机会了！”话音未落，灰衣剑客已然拔剑刺向白衣男子！

剑气呼啸，从四面八方围拢过去，封死了白衣男子所有的退路。最近的一道剑气距离白衣男子的咽喉仅有三寸，白衣男子忽然消失！

灰衣剑客大骇，一股难言的恐惧袭上心头……莫非，他恢复了一些法力?想想也是，以他的资质和气运，就算一直不修炼，也不可能只是一个凡人。

就算白衣男子现在打不过他，但白衣男子一旦进入无法无天，他便再也奈何不了白衣男子，唯有等白衣男子恢复到一定的水平，出来将他杀死。

他打算逃离黄宇界了。

可是，下一刻白衣男子便出现在了离他十丈远的地方，并未进入无法无天。甚至白衣男子一脸茫然，丝毫不明白自己如何逃过了必杀一剑，是谁救了他?他刚刚似乎感觉，自己被从那片空间中剥离出去了。

灰衣剑客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是空间术！难道，他们也得到了消息?”灰衣剑客大喝道：“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还不出来！”

空间忽然一阵扭曲，出现几道裂缝，灰衣剑客刚刚打出的几道剑气瞬间被吸了进去，随着裂缝闭合再也不见。

一阵风吹过，清风过处荡起一团白雾，白得透明。白雾缓缓凝实，竟是变成了一个白衣少年。

少年翩翩，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而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灰衣剑客发现，白衣少年和白衣男子竟是有六分相似，他笃定了这一白衣少年的身份，心头少定。“无垠北帝?”他轻轻问了出来。

白衣少年仿佛不知道他的存在，只是看着白衣男子，浑身因为激动止不住的颤抖。他的眼神极其温柔，同时充盈着泪水。带着哭腔开口说道：“二十七万年了……终于……终于找到您了……您回来了……人族……人族的天……塌不了！”说着说着，白衣少年终于泪如雨下！

灰衣剑客笃定白衣少年下界同样不得不将实力压制在洪荒九层，那样白衣少年断然不是他的对手，他再次攻了过来，长剑力劈而下，同时叫道：“有什么父子情深，都到地下说去吧！”

剑出如龙，剑意纷飞之间，空中出现一道百丈大小的剑影，横空斩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眼中还有泪花，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厌烦地挥了挥手，灰衣剑客的剑影轰然消解，他本人吐出一大口鲜血，其中还夹杂着内脏的碎片，倒飞向远方。

白衣少年也不管他的死活，径自走向白衣男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宇峰啊！”欧阳宇峰满怀希冀地看着白衣男子，希望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

“你是我儿子。”白衣男子语气坚定地说道。“您还记得我?!”欧阳宇峰面露狂喜之色。“不记得了，只是一种直觉。”白衣男子失望地摇了摇头。“对不起。”

“没事没事……”欧阳宇峰连忙摆手，“只要您的潜意识还在，那就说明您没有沉沦，您还可以觉醒！您一定可以知道自己是谁！”

“或许吧。我是谁……他们都叫我白衣。”白衣男子面露茫然之色，似乎没有太多信心。

看到白衣男子这个样子，欧阳宇峰心中莫名一痛，眼泪再次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是他的次子。欧阳宇峰出生的比较晚，等他记事，白衣男子已经在混沌圣界打出了一片天地。但他也知道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

他听说过白衣一路从位面世界打到域界，打到通天界，打到圣界，一路高歌猛进，未尝一败。

他见证过白衣纵横圣界，压得一个大世无言，何等的意气风发！

他见证过欧阳羽倩的生母陨落，看到了白衣如何痛不欲生，如何大杀十方，哀伤痴狂。

他见证过白衣为了复活挚爱，九入天魔殿，强取轮回草，孤傲嚣张。

他见证过白衣力挽狂澜，孤战主宰，砥柱中流，将一代大世从绝望中拉出，风姿绝世。

他见证过白衣独战世间所有大敌，杀得九星峰鲜红一片，强大嗜血。

他见证过白衣独断葬帝岛，一念化边疆，白衣飘飘，孤剑无双。

他见证过白衣自斩己身，惜别亲朋好友，转身踏入万世轮回门，不舍决绝，充满希望。

但是，他从未见过，从未听说过，白衣，还有迷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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