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药饵

在梁一铭躲进卧室后，变脸放开手脚与罗睺搏斗。罗睺的蛇尾把客厅的家具扫得七零八落，电灯也被他撞坏了，客厅顿时陷入黑暗。外面的月食还在继续，这个夜晚比平时更黑暗，罗睺的双眼发出森然的绿光，像两盏灯。

罗睺的四条胳膊看似吓人，但真正造成威胁的却是那条巨大的蛇尾，变脸心知被扫到一下非死即残，故而一刻不停地挪动脚步，边躲避边进攻。罗睺被这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惹得恼火不已，他怎么也没法逮到机会给予变脸致命一击，怒火一上来，毫无章法地把已经乱七八糟的公寓毁得更彻底。

变脸引着罗睺转圈，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罗睺庞大的身躯显现出劣势，他像一条咬了自己尾巴的蛇，一阵打斗下来像是在与自己纠缠不休。

趁着罗睺被折腾得团团转时，变脸一脚将他踢出窗外，半人半蛇的神族翻腾着坠下楼去，一直摔到下面的公路上，把公路砸出个大坑。变脸跟着翻出阳台，用吊索将自己迅速而平稳地坠到地上。罗睺还没来得及爬出来，变脸将避水剑狠狠刺进他的尾部，将他钉在地上。

罗睺惨叫一声，避水剑给神族造成的痛苦极大，是人类能感受到的疼痛程度的上百倍。

变脸拨通陆江桐的电话，铃响了很久陆江桐才接。

陆江桐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但是变脸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一丝倦意，陆江桐只说了一个字：“说。”

“来收货，”变脸说，“劲桐员工宿舍门前。”

“什么样的货？”陆江桐慎重地问。

“一个神族。”变脸说。

“知道了。”陆江桐已经彻底清醒，一翻身下了床。

旁边传来半睡半醒的娇滴滴的呓语：“亲爱的……去哪儿……”

陆江桐没理会小情人的询问，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温柔乡。

很快，一辆没有牌号的车开到现场，拉走了变脸脚踩着的罗睺，变脸从罗睺身上拔起避水剑时引起罗睺一声狂暴的惨号，周围已经有一些居民被罗睺砸落时的巨响惊醒，此时又被他的嚎叫惊起来不少。变脸看到有些住户从没亮灯的玻璃窗后偷偷往外看，他不在乎被他们看到，至于劲桐准备怎么解释就是陆江桐的事了。

罗睺被运走后，变脸接到了陆江桐的电话，他按下通话键：“喂？”

陆江桐的声音听起来很满意：“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给你结清余款。”

“好。”变脸说完便挂断了。

坐在车后座上的陆江桐把手机拿离耳朵，看着暗下去的屏幕露出冷笑。他的车正驱向劲桐集团大厦。

第二天，变脸按约定来到陆江桐的办公室。

陆江桐从未表现得如此热情，他站起来迎到变脸面前，还伸手欲跟变脸相握。变脸没有动，陆江桐也不恼，从容地收回右手：“你果然有本事，这么快就抓到一个神族，而且是个很厉害的神族，变脸名不虚传啊！”

变脸不想听这些：“尾款在哪？”

陆江桐拿出一只密码箱：“按我们的约定，一分不少。”

变脸提了箱子就要走，陆江桐却又开口叫住他：“依我看，我们的合作还可以继续，我可以出更高的价，还可以给你提供劲桐最新研制的设备——新出的异族探测器很好用，你试过没有？”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变脸说，“我能认出异兽和神族。”

“好吧，虽然很遗憾，但是咱们的合约结束了，合作愉快。”陆江桐客套地说。

变脸从陆江桐的语气中嗅到一丝危险，他下意识摸出一把三棱军刀，犀利的目光从面具的眼洞中射出。

陆江桐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嘴角上翘的弧度增加了一点，隐约有种志在必得的意味。

变脸猛地向门冲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门已经被封死了，他一脚踹去，竟然踹不开。

“这间办公室的防护材料和关押异兽的笼子用的一样，你打不开。”陆江桐冷笑。

“你想干什么？”变脸没有慌。

“你还没感觉到吗？”陆江桐悠闲地踱回办公桌前。

变脸已经发现了，他的动作变得有些迟钝，力气也使不出来，他这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陆江桐，你做了什么？”他绷紧身体，手中的刀子蓄势待发。

陆江桐没有半点惧意，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可怕的杀手，而只是一头拔去尖牙利爪关进笼子里的老虎。

“针对异族的麻醉剂，”陆江桐指指从变脸手中掉落地上的密码箱，“最初是为了控制那些你抓来的异兽，但是现在派上了别的用场——这还要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帮我收集到这么多异兽个体样本，我们还没法研究出这种麻醉剂。”

变脸已经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手里仍紧紧握着刀，不放弃最后的挣扎。

陆江桐继续说：“异兽的皮肉没法用普通器具穿透，对异兽使用这种麻醉剂的时候都是以喷雾的方式。但你就不同了，你有一半人类血统，不是刀枪不入的怪物，可以进行注射——你没有注意到手提箱手柄上那些微创针头吧？”

变脸想起来，在接过箱子时确实感到细微的刺痛，但他没有及时查看。

“现在麻醉剂已经起作用了，你不出一分钟就会失去知觉。”陆江桐冷漠地陈述事实。

“一分钟足够我杀了你。”变脸强撑着站立起来，双腿发抖。

“在这种状态下？你不妨试试。”陆江桐毫无惧意，反而从容地欣赏变脸痛苦的样子。

变脸用尽力气向前走了三步，终于“扑嗵”一声倒在陆江桐脚下，在地上挣扎了几秒后彻底昏迷过去。

陆江桐从容地拨通一个内线电话：“杨教授，药饵拿到了，叫几个人上来取货。”

城郊某主题乐园，陆念林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等女朋友。陆念林已经相当不耐烦了，可是女朋友喜欢，他只能陪着。女朋友刚在过山车上练完尖叫，腿还软着就又要坐海盗船，也不知道这些疯狂项目怎么就这么让她有瘾。

忽然电话响了，陆念林低头一看，竟然是他父亲亲自打来，老家伙几乎从来不给他打电话，即使偶尔找他也是让秘书代为通知，亲力亲为肯定是有要事。陆念林接起电话，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陆江桐用冷漠无情的声音命令道。

“没空！”陆念林挂了电话。

信息提示音一响，意料之中，陆江桐发来的：不想在我死后得到劲桐了？

陆念林皱眉，回了一条：你什么意思？

陆江桐却不再回复了。

陆念林想了想，给不知跑去哪里买冷饮的女朋友发条微信，随后径自离开。

半小时后，陆念林推开陆江桐的办公室实木门，挟着怨气和不满大步走到他那人模狗样的父亲面前：“到底什么事？”

陆江桐挑起眼皮看看他的败家子：“来了？”

“别跟我卖关子了，说吧，立遗嘱？还是现在转手给我？”陆念林不想废话。

陆江桐冷笑：“我说过，别那么笃定你能接手劲桐。”

“早晚是我的，我才不信你会把公司留给不相干的人。”陆念林虽然顽劣，却是陆江桐唯一的子女。

陆江桐站起来，径直走向门口，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想在我归西后得到劲桐，你至少要知道劲桐的秘密产业。”

“秘密产业？”陆念林想翻白眼，他知道陆江桐私底下在搞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曾试图调查，但他既缺乏能力又没有耐心，除了把自己弄得心烦狂躁以外没得到任何结果。

“跟上。”陆江桐已经开门出去了，似乎陆念林跟没跟上来都无所谓。

陆念林心中疑惑，拔腿跟上去，直到进了电梯并眼看着陆江桐按下地下四层的按钮，陆念林才意识到陆江桐真的要把劲桐最深的秘密展示给他。陆念林惊讶地看向他父亲，后者却没有看他，表情一如往常地平静威严。

到了地下四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阴森的库房，仔细看去，竟然看到大量关在特制笼子里的异兽，陆念林顿时瞪大了眼睛。陆江桐先走出去，陆念林有点犹豫地跟在后面，他头一次发现父亲如此健步如飞，心中隐约有种不安，感觉自己正在走进地狱。两边陈列的那些活的或死的异兽令他印象深刻，但却远比不上父亲给他带来的压抑和威慑。两人的脚步声回响在安静的空间里，产生一种惊悚的效果。

“你要给我看什么？”陆念林知道这些琳琳总总的异兽并不是陆江桐最终的目的，因为父亲的脚步毫不迟疑，对他们越过的异兽视若无睹。

陆江桐没有答话，以同样的速度前进。陆念林狐疑地跟着他，心中不停产生转身逃跑的念头，但他的自尊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走进库房的最深处，陆念林终于控制不住惊叫出声：“变脸！”

戴着面具的变脸被固定在一个结实的金属架子上，低垂着头。库房冰冷幽蓝的灯光刚好照着他，就像一幅凄凉的耶酥受难图，令人汗毛倒竖。

陆江桐走过去，一把扯下变脸的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变脸的真面目，陆念林惊异之中又有好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变脸的脸。

“杀人魔原来长着这样一张脸，”陆江桐玩味地说，“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变脸的神志仍不清醒，他努力聚集目光，勉强看到眼前的两个人：“陆江桐……”

陆江桐笑道：“我很想好好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的实验很难成功。但遗憾的是，我还需要一味重要的药饵。”他向前一步，几乎贴上变脸的脸：“你是人族与神族的混血后代，只有你完美地融合了两个种族，你将成为我的配方不可缺少的粘合剂。”

变脸挤出一个轻蔑的笑：“你……这么肯定？”

陆江桐退开一步，露出信心十足的笑容：“做什么事都会承担风险，不过我也不是拿自己冒险的人。”他走到陆念林旁边，突然抬掌击中儿子颈侧。

陆念林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便被击昏，身体软倒在地。

“我会先在小白鼠身上实验。”陆江桐毫不怜惜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陆念林，“杨教授，你的志愿者送到了。”

杨默苍白的脸从阴影中出现，顺从地走到陆江桐身边：“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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