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宾阴沉着脸看着桌子对面的李辙,问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精力旺盛的李辙都扛不住了,这不仅是体力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消耗。
“警官,你还想问什么啊?我实话都说了好几遍了,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脑门上写了‘坏蛋’俩字儿了?”李辙感觉要崩溃。
有人敲门进来:“周警官,打扰一下。”
“什么事?”周鸿宾站起来出去。
李辙独自坐在这间小屋里,他感觉自己从没这么窝囊过,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居然被当成嫌犯审了两个小时?他知道这不是审问,但周鸿宾显然有“预设犯罪”的思想倾向,在他眼里李辙已经是个有罪的人了,这令李辙很不舒服。
不一会儿,周鸿宾开门进来:“你可以走了。”
“怎么?周警官相信我不是坏人了?”李辙在一个很不合适的场合讥讽了警察。
周鸿宾听到自己被李辙叫“周警官”很反感,这家伙显然是听到他的同事小张对他的称呼而照猫画虎的:“你回去吧,我还有别的工作。”
李辙白了他一眼:“谢谢了啊!”然后气鼓鼓地走出去了,一出警局的门,他撒腿就跑,生怕周鸿宾变卦再把他抓回去,无论如何,“把一个自由人抓进监狱比把一个被关押的人继续关押下去要难得多”,这句话是梁一铭向他引述过的,出自某本法国名著,李辙记不得是哪本了。
周鸿宾反复看了几遍手下刚发过来的视频,这是10分钟前刚在网上出现的,由于是手机拍摄,镜头一直在晃动:画面上是惊闹的人群,人群中间有什么骚动,有人在惊叫,有人在欢呼,镜头挤到人群中心,在人圈最里面,赫然是两个人在打斗,其中一方身着黑衣戴着一个脸谱面具,另一方竟然是许久未出现的大鹏神鸟。
“这个戴面具的,看样子是模仿都市传说里的‘变脸’。”小张指着晃动的画面说。
“或者就是变脸。”周鸿宾面色阴沉,上次在群蛇大闹市区的案件中,李辙曾经声称他被变脸割喉,当时他脖子上确实有一道整齐的刀伤。
“变脸真的存在吗?”小张觉得这太荒唐。
变脸是只在上海流传的都市传说,或者不如说是民间鬼故事,多半是老百姓希望有一位惩奸锄恶的英雄而虚构了这么个角色。社会出了问题,人们便会崇尚暴力英雄,无论哪个时代都存在法律惩治不了的罪恶,因此数千年来无论古今中外,个人英雄主义情结都长盛不衰,这是一个历史规律。
但是这还只是一种情结吗?如果变脸真实存在。
联系到近期的几起案子,其风格和传说中的变脸十分相似,周鸿宾曾经怀疑过大鹏神鸟,但大鹏神鸟从未有过攻击人的举动,如果把这些都归到变脸头上,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那么变脸缘何与大鹏神鸟争斗起来?周鸿宾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视频上,发现视频的拍摄地点是一个居民小区,这个小区他略有印象,似乎在某所大学附近。
煞神飞快地逃跑,在他上方,变脸在楼顶奔跑追赶,一次次从一座楼的楼顶跳到另一座楼的天台上,像一只灵活的猴子。
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该接这个活儿,煞神心想。按照署的要求,煞神今天以大鹏神鸟的形象露了一下面,解决一个小异兽的问题。这是署安排好的,那只小异兽亦是由署放出,休曲已经消失多日,这时候不仅李辙要产生怀疑,连公众都会感到奇怪了,所以署要求煞神露面,让人相信大鹏神鸟还在。不料刚才煞神刚制服小异兽,变脸立刻从天而降,虽然不知道这个疯子怎么发现他的,但变脸是个半神,能看出煞神的本来面目,并且那把该死的剑实在厉害,煞神上次深有体会。
变脸紧追不舍,下面煞神奔跑的速度很快,并且尽在小路里穿棱,变脸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追踪。
碰见煞神是个巧合,今天变脸本来在S大上梁一铭的课,下课后梁一铭要回家一趟——他家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区,那里基本算是S大的家属区,住的都是该校教职员工。变脸——该叫他凌越——跟梁一铭一起走了一段,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恰好撞见煞神在跟一只异兽搏斗。变脸撇下梁一铭,跑到没有监控的楼道里换了装,挥剑从二层楼上跳下来直取煞神,二人当着大量学生的面恶斗一场。
见甩不掉变脸,煞神在奔跑的过程中随手捡起趁手的物件当武器投掷,摩托车、垃圾箱、快递的小货车,没头没脑地丢向变脸。变脸左闪右躲,时而跳起,躲开迎面掷来的物品。
杀了变脸或许是个一了百了的百法,但是煞神没把握轻松干掉他,而且他还要装一段时间休曲,休曲是不会杀人的,即使对方是个不人不神的家伙。越想越气,煞神觉得窝火,他恨不得现在就扭断变脸的脖子让这个碍事的半神赶紧消失,但他和署之间有约定,贸然行事只会造成更多麻烦。
跑到一个死胡同,煞神一下蹿起二层楼高,三两下就攀上胡同堵头的民宅。这正中变脸下怀,他从旁边的房顶一跃而下,截住煞神就是一剑。煞神躲避不及,左颊被划伤了一道,他登时大怒,腿一扫袭向变脸脚下,变脸一闪身让开,反手又是一剑。这次煞神有准备了,抬手一拳击中变脸手腕,避水剑脱了手,见没了那把要紧的剑,煞神便不再担心,动作变得更加大胆,又一拳掏向变脸心窝。变脸急忙退后两步,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特制的廓尔喀刀。煞神脸上掠过一丝冷笑,用这样的武器在他面前不啻赤手空拳,煞神杀意陡起,煞气开始在他手上聚集。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一条巨蛇自两人脚下的房子里冒出来,把房顶顶出个大洞。变脸及时跳开,煞神却没动,而是气恼地看着突然搅局的巨蛇。那蛇低头将煞神咬住,一口吞入腹内,巨大的身体迅速退回他自己造成的洞中消失了。
变脸看得目瞪口呆,他跑回房顶被破坏的地方,顺着洞往下看,只见破洞一直延伸到一楼的地面上,巨蛇显然是从地底逃走了。幸好这是一座废弃建筑,没有人受伤。变脸跳下地面,找到避水剑收回背上,在警察和媒体到达之前离开了现场。
褪去伪装后返回学校旁边的家属区,变脸忽然看见梁一铭跟另一个人在说话,那个人他认识,正是大鹏神鸟的祭司。变脸没有贸然上前,而是拉开一段距离悄悄听他们的对话,他的听觉比普通人类灵敏得多,从嘈杂的各类声音里他分辨出了两人的对话。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变脸突然攻击休曲,然后两个人就跑没影了。”梁一铭说。
李辙抱起双臂:“变脸我不清楚,但最近休曲特别不正常。”
“他有什么事没告诉你吗?”梁一铭关切地问。
“他昨天搬走了。”李辙声音沉闷。
“什么?搬走了?他不是说必须跟你在一起吗?”梁一铭惊讶不已。
“他说有事需要他自己解决,但我觉得他只是想走。”李辙烦躁地挠挠脑袋,“他自从那天淋了一场雨以后就彻底变了个样子,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休曲。”
“他被调包了?”梁一铭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但是他记得一些事,一些只有我们俩知道的事,我试探过他几次,要是假的应该露出马脚。”李辙说,“再说如果他不是真的休曲,那真的休曲在哪?他不可能不回来找我。”
梁一铭心念一转:“你是说他淋了一场雨之后变的?就是发生恐怖xi击的那个大雨天?”
“对,我也怀疑到那个奇怪的案子了,我今天特意去现场看了一下,结果被一个破警察拎到警察局问话,现在才把我放出来!”李辙气愤地说。
“你惹上警察了?”梁一铭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提高声音。
“小点声!”李辙赶紧作手势让他注意音量。
“你……你犯罪了吗?会进监狱吗?”梁一铭傻乎乎地问。
“我当然没犯罪!”李辙哭笑不得,“那笨警察把我当恐怖xi击的嫌疑人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能出去砍人吗?”
“也不好说啊……”梁一铭眼神畏畏缩缩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气人。
“梁一铭你啥意思?”李辙恶狠狠逼近一步。
梁一铭笑嘻嘻摆手:“我不是……哎呀!”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梁一铭的肩膀往后一带,梁一铭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被隔在一个高大的背影后面。
李辙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横插一杠的人,他觉得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是谁?”李辙警惕地瞪着对方。
那人说:“您好,我是梁老师的学生,我叫凌越。”
“哦,你好。”李辙不快地说,“你有什么事?”
凌越态度得体:“我以为你们有什么误会,看来是我多事了。”
“知道就好!”李辙没好气地说。
“李辙,你别这样!”梁一铭觉得李辙相当没礼貌。
凌越一听,转而笑道:“原来你叫李辙,我们见过一面,在拳馆,还记得吗?”
李辙这下想起来了,凌越就是那个在拳馆一拳把他打翻的陌生拳手:“原来是你!”
“幸会!”凌越的笑容很正常,但李辙怎么看都觉得他在挑衅。
梁一铭怕李辙继续给他丢脸,急忙说:“凌越,你快回去吧,一会儿食堂又要没饭了。”
“好,再见梁老师。”凌越说,“后会有期,李辙。”
“你——”李辙瞪起眼睛。
“哎呀快走!”梁一铭硬拉李辙走了。
凌越一直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里,嘴角的微笑渐渐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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