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的病房里,李辙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他双目紧闭,眉尖微蹙,好像在昏迷中依然承受痛苦。
休曲坐在床边,他昨天没来得及穿上衣就送李辙到了医院,他依稀记得李辙告诉过他这里是给人治病的地方——在他们某次路过这家医院的时候。小护士们看到一个光膀子的高大男人抱着个昏迷不醒的人闯进来,先是吓了一跳,但随后就熟练地将李辙送进了急救。经过检查,李辙的身体没有什么外伤,也没有明显病变,但奇怪地表现出身体器官机能下降的症状。休曲听不懂那些医学术语,他只知道李辙处于危险中,而且他知道造成危险的原因,却对此无能为力。
医生说李辙的情况需要进一步观察,休曲便留在病房中守着他。医务人员对这个裸着上身的男人多看了几眼,但没表现出过多的诧异,毕竟医院没有规定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内,而且什么样的人都可能出现在医院里。幸好今天人不多,病房里只有李辙一位病人,其余几张床都空着。李辙一直没有醒来,只有轻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休曲忧虑地看着李辙的脸,把手覆在李辙放在身侧的右手上:“你不该那样。”他不知道李辙能否挺过来,也后悔没有早点告诫李辙。
李辙的手机响了,休曲伸手过去拿起来,到病房外接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李辙,你怎么回事?无缘无故旷工,还不请假!你还想不想干了?”
等那边的人吼完,休曲开口说:“我是李辙的朋友,他生病了。”
“啊?你让他接电话!什么病他亲口跟我说!”那人显然不信。
“他还在昏迷,接不了电话。”休曲说。
“什么病这么严重?”那人将信将疑。
休曲也说不上来病的名称,只能复述医生的话:“多个器官功能下降。”
这次对方似乎有些信了:“啊?听着挺严重啊!怎么回事?他平时壮得跟头牛似的……那就让他休息吧,但是请假的工资可是要扣!”
“知道了。”休曲说完便挂上电话,他还不懂现代社会的电话礼仪,不知道挨了一顿训以后要对居上位者说谢谢,更不知道要等着领导先挂电话。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李辙得罪了部门经理。
第二通电话是梁一铭打来的,他看了马路中间长大树的新闻,正想找李辙问问。
休曲看到李辙手机屏幕上显示“书呆子”三个字时就猜到是梁一铭,李辙平时在家里提起梁一铭的时候都是用这个称呼:“是梁一铭吧?”
“哎?休曲?”梁一铭听出了休曲的声音,“怎么是你接电话?”
“李辙情况不好,现在还没醒。”休曲说。
“什么?是昨天那场事故?他被怪物咬伤了?”梁一铭惊叫起来。
“没有,”休曲说,“他犯了祭司的禁忌。”
“禁忌?是犯了很大的错误吗?”梁一铭隐约意识到情况严重。
“最大的错误,”休曲说,“幸好他施咒的能力不强,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我现在过去,你们在哪个医院?”梁一铭问。
“我也不知道。”休曲不知道医院的名字。
“别挂电话,去问问大夫或者护士,然后告诉我。”梁一铭远程指导。
“好,你带钱过来,我没有。”休曲说。
“钱?好的。”梁一铭同意了。
休曲找一名护士问了医院的名字后告诉梁一铭,同时又被护士催了住院费。休曲还没使用过钱,也从来不带钱出门。李辙习惯用手机支付,身上不带太多现金。刚到医院时休曲翻遍李辙所有的口袋,只从裤兜里掏出200多元,付治疗费和住院费是远远不够。
李辙是在下午两点醒来的,他睁开眼睛,入目一片灰白的天花板。
“醒了?”休曲的声音。
李辙缓慢地转过脸,看到休曲坐在他床边,休曲表情平静,眼神中却透出一股莫名的悲凉。
“我怎么了?”李辙仍然感觉虚弱。
“你不记得了?”休曲试探着问。
“我记得我打了一条狗,然后就不知道了。”李辙想起重要的事,“你受伤了!那个黑衣人呢?你打败他了?”
“应该说你打败他了。”休曲微笑着说。
“我?”李辙莫名其妙。
正在这时,梁一铭匆匆走进病房:“哎?李辙你醒了?”
梁一铭刚赶到,他由于坐反了地铁多花了半个小时。他先替李辙交了所有费用,然后才来到病房。
“你怎么来了?”李辙奇怪地问,然后反应过来似的看向休曲,“你让他来的?”
“我们没钱。”休曲如实说。
“我交完钱了。”梁一铭挥了挥手中的单据。
“把数告诉我,我给你转账。”李辙不想欠人情。
“先别说这个了,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弄成这样的?”梁一铭问。
“我也想问。”李辙看看休曲,忽然发现休曲的左臂完好无损,他隐约记得休曲受伤了,流了不少血,可是现在休曲的胳膊上连条疤痕都没有。
休曲注意到李辙的目光,他说:“我恢复得很快。”
李辙笑道:“看来我没记错。”
“别的都不记得了?”休曲看着他的眼睛。
李辙用力想,却只能想起些模糊的片段:“记不起来了。”
深深看进李辙的眼睛里,休曲一字一句地说:“你发动了‘逆咒’。”
“逆咒?”李辙重复这个词,“那是什么东西?”
这似乎是个休曲不愿触及的话题:“你身上祭司的能力还没有被唤醒,我本来以为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但是这次差点害你没命。祭司是一种特殊的人类,他们不是神族,但是天生拥有与神族相当的力量,祭司是顺应天地自然之理而获得力量的人,相应的,他们的力量用于维持自然的平衡、守候万物的繁息,有祭司存在的时代,人类会更健康,会生活得更好。祭司的力量可以制衡神族,也可辅助神族,所以神族与祭司结盟就能够得到祭司的帮助,而同时神族必须立下保护人类的誓约,这是人族与神族盟约的法则。”
“古代那些跳大神的都是祭司吗?”李辙问了个煞风景的问题。
“祭司不是一种职业,你说的那些多数都是招摇撞骗的人。”休曲继续说,“祭司在从自然中获得力量的同时也要遵守自然的守则,祭司的力量强大到足以违逆自然,但如果真的以自然赋予的力量破坏自然,祭司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逆咒’是一种能逆转自然,令生命尽逝、万物凋敝的咒术,是祭司最大的禁忌。历史上只有一位祭司彻底发动逆咒。”休曲说到这儿停住了,李辙察觉他有什么重要的话没说出口。
“那我干了什么?”李辙问,“我只记得我切断了那个黑衣人和一条流浪狗之间的联系,还给了那狗一拳。”
休曲说:“不仅如此,逆咒的力量太强,你在施咒的时候应该已经没有意识了,你让那人的法术失效,遏制了他的力量,后来我才能重创他。”
“可这样算不上违逆自然啊。”李辙不明白。
“那个人,他是署,”休曲语气沉重地说,“署是自然之神,他代表自然万物。”
“署?”梁一铭叫起来,“你打败过的那个署?”
“就是他,”休曲说,“对他发动攻击就好比在攻击自然。”
李辙愕然:“那就是说,他正是我的克星。”
“没错,”休曲点头说,“正因为他是自然神,所以你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他刺激而使用了逆咒,你还没有准备好,这时候激发你的祭司能力是很危险的。”
李辙一言不发,沮丧地靠在床上,转头去看那一滴一滴匀速滴落的点滴。
梁一铭发觉气氛不对,轻声说:“我去叫护士,点滴快打完了。”他说着离开病房。
只剩休曲和李辙两人,病房里一片尴尬的沉默。
良久,李辙先开口了:“我什么也做不了吗?”
休曲看着他,没回答。
李辙眼睛转过来:“你和那个署战斗的时候,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吗?”
“你已经帮上我了。”休曲说。
“可是我犯了忌,”李辙情绪低落,“只要碰上他我就会犯忌,我什么也做不了!”
“别这么说,你只是还不会控制力量。”休曲安慰道。
“我还被他当成人质要挟你……”李辙咬着牙说出最令他羞耻的事,他放在身侧的右手攥成拳,微微发抖。
“署不是个正人君子,你不必为这事自责,你没有犯错。”休曲握住李辙的拳头。
李辙突然严肃地看着休曲说:“告诉我,怎么发挥祭司的力量。我不想一直当个废物!”
“你会知道的,”休曲坚定地说,“当力量觉醒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怎么去使用它,你是我的祭司,我能感受到你的力量,你决不是废物。”
李辙认真地看着休曲的眼睛,一直以来他都没好好想过自己祭司的身份,虽然早就接受了休曲,但他使终把成为休曲的祭司这件事当成一个非自愿承受的负担,当成生活中的插曲。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真正的责任,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帮助我,”李辙说,“然后我来帮助你。”
“我会的。”休曲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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