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出起日成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六）

清浅的风吹拂着窗台，帘内的女子幽幽转醒，只是刚一睁眼，就打破了原本美好的画面。

她光着脚丫四处跑动，却哪里呀找不到肖战。

镧漪明明卯时已过，他人呢？

她顾不得梳妆打扮，长发披散在腰间，径直出了雅苑。

刚走到长廊处，遇见了正在湖边坐着的丹宁，她三两步走去，抓着她的手臂就问:

镧漪战哥哥呢？

湖边的女子浅笑，明媚如四月春光。

丹宁：他在宁室修习功法。

丹宁把雪白的玉足伸入湖中，眼神瞟了瞟镧漪，示意她坐在身旁。

镧漪（一脸坏笑，肯定没好事哦。）

她虽然这么想，却也满心欢喜的玩起了水。

光洁的脚丫刚落入冰凉的水中，一只金黄色的鱼从水底探出头来，亲吻了她的脚背。

镧漪嘶——

镧漪又是你啊？

丹宁：姑娘认得？

镧漪上次我躲得急，算不上认识。

闻言，那小鱼失落的低下头，对着镧漪摇了摇尾巴。

镧漪（鱼也会伤心？）

丹宁噗呲一声笑出来，眼神溢满了温柔。

丹宁：万物都是有灵性的，尤其我瞧着它，离修成人形不远了。

那小鱼听到赞扬，自水中跃起，扎了个猛子，欢快的游了几下。

镧漪可惜了。

镧漪本来还想吃条烤鱼的。

小金鱼吓得抖抖身子，沉到水底去了。

丹宁：大人不是每天都有给姑娘准备饭食吗？

不提还好，一提镧漪就老泪纵横。

镧漪清汤寡水，不是调料放少了，就是把一些奇奇怪怪的菜炒在一起。

镧漪什么苹果炖青菜啊，西瓜皮炒蛋，无所不用其极了。

镧漪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吃下去的。

丹宁突然正色起来，她摆摆腿溅起一阵水花。

丹宁：大人不用吃饭。

丹宁：他是魔修，不需要尽食，自然也不知道人喜欢吃些什么的。

丹宁：那日他倒是问过我，可我也记不清了，只能勉强告诉他，人吃的大概有苹果，青菜，西瓜皮，鸡蛋……

镧漪的眼睛突然泛光。

镧漪等等，你的意思是，这都是肖战亲手做的？

丹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镧漪（亏我刚刚还那么说他，从没吃过饭的人能做成这样，真的很不容易了。）

丹宁：我从来没有见过大人如此温柔的样子。

丹宁：似乎只有他刚来的时候……

镧漪他不是生在这里？

丹宁诧异道:

丹宁：大人没有告诉姑娘？

镧漪点头如捣蒜，心里竟生出了丝丝火苗。

镧漪（若他不是这里的人，是不是可以出去的？）

丹宁：大人是在海边的一座破庙中救下的，当时他身受重伤，灵力尽失，几乎快要咽气。

丹宁：只是他手里紧紧抱着一尊神像，死活也不肯撒手，城主见他根骨清奇，又如此执着，心下一软，收了他做弟子。

丹宁：只是时间太久了，他可能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镧漪心中不忍，却还是闷着声音问:

镧漪既然战哥哥如此信奉这位天神，他又为何不下界救他一把呢？

丹宁皱了皱眉，温柔的眸子布满了怜悯。

丹宁：因为他信奉的，是位身死的女天神。

镧漪心下大惊，荡着水面的脚丫一滞。

镧漪这是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对一位不能保佑自己的神明敬爱有加呢？

丹宁：我们没人知道，但大人刚来时，整日魂不守舍，郁郁寡欢。

丹宁：我问过他，依稀当时他说他在祈求神明，祈求她的仙骨不化，元神不灭，魂魄不散。

丹宁：我说既然是求神明，为何不为自己求些什么呢？

丹宁：他说，祈祷过的，都是为了自己。

镧漪心下一惊，自己的战哥哥莫不是走火入魔？喜欢上了天上的神灵？奈何人仙殊途，被天帝大罚，神灵为了救他，自己身死魂灭？

此时的丹宁或许不知道，镧漪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她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自己一届凡人之躯，如何争得过他心中的那皎洁白月光呢？

镧漪那尊神像……

丹宁：被城主收起来了。

镧漪那他……还能离开吗？

丹宁：也不是不能。

丹宁：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魂识，靠着城主的灵力供给，离开绝境，便会灰飞烟灭，但大人不同，他是外界人，魂识被锁在城主的华阳宫中，只是不太好拿而已……

镧漪（华阳宫……）

镧漪（不是那什么破烂太女宫殿的名字吗？）

她不敢也不愿再问下去了，胸腔堵的慌，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像是在心口撕开了一道伤疤灌了些不属于自己的痛苦。

镧漪（是喜欢他的吧。）

镧漪（可还能再喜欢他吗？）

镧漪（这般虔诚之人，日后定是要回到那白月光的身边吧。）

镧漪那你呢？为什么会被锁在画里？

她强撑着自己转移了话题。

丹宁没有想到她会问自己，一向平静的人突然慌了起来。

丹宁：我吗……

丹宁：我在等人，也在赎罪。

丹宁：等一个不可能的绝情人，盼一段不存在的薄凉情。

丹宁深吸一口气，眼神极为痛苦。

丹宁：更赎一段十恶不赦之罪。

镧漪没见过丹宁如此，此前见她一直保持着画中姿态，虽有些距离感，倒没有这么让人心疼过。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

镧漪他若是值得你等的人，这般苦心不会白费的。

镧漪那赎罪之人看到你的诚心，也定会原谅的。

丹宁怔愣了一瞬，眼泪又忍了回去，好像……从没有人这么对过自己。

丹宁：姑娘当真如此觉得？

丹宁：若是我因为嫉妒，杀了她呢？

镧漪噗嗤一笑，收起脚丫抖了抖上面的水。

镧漪你都把自己锁在画里了，这渺渺无期的悔恨可比一瞬间的身死痛苦多了，她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丹宁原本眸中微动，声音也颤抖起来。

丹宁：谢……谢谢。

丹宁：（她会原谅我的吧。）

镧漪嗯。

她背着手重新走回雅苑，心里却像多了几块大石头一般。

镧漪（是啊，也只有神仙一般的人物才配得上哥哥。）

她觉得自己该好好学学痴心妄想四个字怎么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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