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染白17(白真玄女)

梦境会真实的就像现实一样呈现，而现实也会虚幻地像梦境一样展示，这明明是两种不同的状况，却有着惊人的相似。

都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来临，或者离去……

……

其实说到底，玄女喝的只是孟婆汤的其中一味忘川水而已，只能短暂的忘情，忘忧而已，并不是能让她忘却所有，如同凡人轮回一般。

她只能忘一时，忘不了一世。

尤其是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脑中开始时不时的胀痛，还会闪过一些稀奇古怪的影像，初时之前会在看见某个东西或是听见某句话的时候，会突然恍惚。

到了后来，夜夜睡梦中，她都会陷入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境，她有时会梦见桃林里的景物，有时会梦见一处荒原，有时会梦见一个坐在树下的模糊身影。

有时，还会突然梦见一身鲜红的嫁衣，如血一般鲜红。

梦境中，跌宕起伏，她似乎被人抱在怀中，又似乎一个人在一座宫殿里挣扎乱跑，可是那些影像到最后，总是会突然间失去所有色彩，变成黑白，在渐渐地变成一片黑暗……

她似乎在黑暗中一个人挣扎着，又似乎在另一边身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挣扎着。

从最初的记不住梦中所见之物，到如今的夜半惊醒，她开始懵懵懂懂的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起。

她总觉得她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忘了一些很重要的经历，甚至……是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总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让她没有喜，不会忧，这不对劲…那里曾经应该住着一个人才对，是那个在她梦里，坐在树下的模糊身影。

会是谁呢？她半点也想不起来。

会是四哥吗？他待自己那么好，又常常那般欢喜的看着自己，可是她又突然想起前几日浅浅无意间说漏嘴的那句话，又开始怀疑了起来，最后只好抱着犹豫不决的心情，去找了她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同时，也是她记忆里唯一能找得到的那一个人。

那就是折颜上神。

她就如同刚破壳的雏鸟相信着它的母亲一样，依赖着、眷恋着、相信着他。

……

“折颜上神，我能问您一件事么？”

“哦？什么事？”

“四哥说，我先前很是依赖他，他还时常带着我在树上摘桃，水中摸鱼，可是为什么我不仅一点都不记得了，甚至在面对他时都没有一丝熟悉感？”

“我也忘了浅浅，可是我同她在一块，是放松的、是熟悉的。”

“我如今只记得您，也只相信您一个人，所以您能告诉我…我从前，同四哥到底是什么关系么……”

折颜顿了顿，放下手中的鸟笼，抬眸看了她许久，最终轻叹一声：“花非花，雾非雾，其实在我们这些旁人眼里，你们两人从前除了浅浅以外，半点交集都没有。”

……

“难怪我见你周身仙气不同，竟是要飞升上仙了，你可有预感，天劫会在何时降临？”

玄女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不知晓，许是这两日吧。”她的语气变了，变得不同于前一阵子待他那般亲近了，变得有些冷淡，还有些疏离。

白真垂下了眸子，掩盖住了心中的疑惑：“你放心，你修为不低，只是从前总是等不来天劫而已，如今等到了，我相信你也能顺利渡劫的。”

玄女侧目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礼貌的回了声谢：“嗯，多谢白真上神了。”

白真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忍不住直接问道：“怎么如此生分？”

“从前，不也这样吗？”

他微微一愣：“你…想起什么来了？”

玄女摇了摇头：“没有，是我听浅浅说漏了嘴，然后去问折颜上神，是他告诉我的。”她说完，看了看白真微微弯曲的背脊，忍不住道：“为什么骗我？”

白真一愣，侧目看她，看她，不敢再看她……

“我们从前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为何要同我说，我们很是亲密？”

“我……”

“是不是觉着我没有了从前的记忆，傻傻呆呆的，骗起来很好玩？你还骗过我什么……”

“我并非是故意耍你玩的，我只是……”他看着她那副无动于衷的神色，微微喘了口气：“难道在你眼里，我竟是那般无耻之人么？”

玄女看着他那副哀求的可怜模样，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轻皱眉头，略微软了软语气：“我脑子里虽然没有从前的记忆，但也知晓你不会害我，可是…可是我就是害怕。”

“我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害怕，我怕你们都在骗我，怕的夜里睡不着觉，尤其是怕那些醒来时，记不住的噩梦……”

她说着说着，似乎情绪也跟着慌张了起来，身形微颤，眼睛不停地眨着，鼻尖微红。

“你告诉我…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事，忘记了什么人好不好？”她突然软了姿态，似是撒娇一样轻轻的拽着他的袖子，语气既怯弱，又卑微的讨好着。

白真一双眼如梦如幻的看着她，久久不能言语，这要他如何舍得告诉她忘记了什么事……

难道要叫他同她说：嘿，你忘记了你的眼睛被人挖走了，忘记了被那毒妇曾关在地牢里几百年，忘记了金针刺过你的耳，也忘记了曾断过双腿么？

他当日在地牢里找到她时，他想，那副可怕的情景，他此生都不会忘记。

昏暗的地牢，满室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角落里坐着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的女人，双目紧闭，脸颊布满了干枯的血迹，怀里，还抱着一个腐烂的婴儿尸体。

这种残忍的经历，如今好不容易忘了，还想起来做什么？

至于忘记的人？

其实他也只是猜测，她心中藏着的人是自己而已，只是根据那条梨花坠子，以及喝了忘川水后将自己忘记了这两点，猜测出来的而已。

他一没证据，二没证人。

万一是他自作多情了，弄错了呢？

你要他告诉她什么啊……

玄女静静的看了他许久，都没听见他开口，失落的松开了他的袖口，将手臂垂了下去，脸上的神色又变回了最初的疏离。

“算了，我不问了。”不说就不说，我就不信我自己想不起来，那是我的记忆，哪怕它是不堪和残忍的，我也要把它找回来。

她轻轻的撇了撇嘴，直接转身就走了，背影看起来既孤独又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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