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凡间上元节结束回到天庭后,百里玄策和甄姬之间便多了一层无形的墙,对她情绪敏感的他能够察觉她的欲言又止,但她每每都对他笑的温柔,让他舍不得追问下去,好似一旦开口,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就会枯萎。
然而事与愿违,他早先种下的恶因,结出了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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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天的树木在月光的映照下投出张牙舞爪的黑影,貂蝉盯着隐藏在树影下的黑袍男人,挑衅一笑,檀口吐字:“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吗?”
“你似乎将上次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了。”低沉的声音说道。
“哼,我从未放在心上过,”貂蝉轻蔑一笑,“让连英丧尽灵力的人也是你罢?”
她又无奈地叹一口气,“真想不明白,我们怎地得罪你了。”说完,狡猾的笑又在嘴角浮现,“你就这般欢喜洛神吗?”
男人不语,貂蝉继续感叹:“当真是丧心病狂啊。”
话音一落,眼前的人身形变换到貂蝉身前,粗糙五指紧紧扼着她的细颈,蛮横的力直直将她往粗壮的树干上抵。
“你的话太多了。”冷漠的话语从薄唇中吐出,男人猩红的兽瞳在兜帽下欲隐欲现。
灵力被压制难以施展,貂蝉离了地的双足如同被冲上岸的鱼不断扑腾着,即将喘不过气时忽地一道柔弱却坚定的女声喊道:“够了!”
男人明显一怔,捏着叶片藏在衣袖中的素手等待时机已久,貂蝉得逞一笑,趁着他失神期间挥袖,巴掌大的叶片如剑从男人头上划过,纯黑的兜帽掉落,调皮的圆月走动,灼目的红发便暴露在璀璨的月光下无处遁形。
“那姐姐,这里就交给你啦。”
貂蝉笑嘻嘻地说完便化作一只灵蝶飞舞着翅膀离开,而百里玄策任由那张泛着银光的网将自己束缚,他像只落网的小兽抱着双膝靠在树前,直到纤细的身影覆盖住视线,他才抬头迎上甄姬泛红的眼眸。
“姐姐何时知晓的?”他失神地开口,尔后自嘲一笑,“是上元节过后吗?难怪这段时间待我这般冷漠。”
“原来红莲说的句句属实,”甄姬颤抖着嗓音,“我却还自欺欺人,相信着你……”
素手攥紧了拳头,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何要如此?”
盈满泪却不肯落的双眸中是他狼狈落魄的身影,百里玄策忽地笑了:“那姐姐为何要如此?”
“你说什么?”她颦眉,通红的眸子泡在了泪海中。
“你可知,我有多厌恶你对每个人如出一辙的行为?”他笑着,面目却狰狞丑陋,“你会对他们笑,对他们温柔,对他们宠爱……每每你这般时,我总想将他们千刀万剐!”
“故此,你让连英灵力丧尽,还险些杀了红莲……是吗?”
他满不在意轻笑一声,后一瞬厌恶地说:“是啊,谁让他们一个对你图谋不轨,一个向我炫耀你的温柔呢?”
听此,甄姬垂下头,任由滚烫的琥珀溢出,双唇瑟瑟发抖道:“是我错看你了……到此为止罢。”
玩世不恭的笑容即刻僵硬,百里玄策愣愣盯着甄姬隐忍又失望的眼神,不可置信地笑道:“姐姐在说什么?”
“我们到此为止,日后,都不要有关系了。”
甄姬错开他的注视,冷声将话语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移步离去,后一瞬被强大的力控制,只见百里玄策挣脱罗网死死扣住她双肩,不可置信地笑:“姐姐不是说欢喜我吗?这就是姐姐你口中的欢喜吗?!”
“我掏心掏肺想把全部都给你,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他吼道。
泪花在眼眶泛滥,她倏地抬头对上他如同火焰的双眸,声色压抑变调:“那你又是如何对我的?你怎生舍得让我失望……”
他听闻,扯唇一笑:“姐姐不是说过,世间无至善,亦无极恶吗?”
“在他们面前杀人如麻的是我,如今在你面前乖巧懂事的亦是我,他们都是我。既然说欢喜我,姐姐就该欢喜全部的我才是!!!”
尖厉的指甲嵌进双肩却是钻心的疼,甄姬被当头一棒打的愣神,许久后咬紧了下唇,认命道:“是我想错了……”
“我自以为是他们不了解你,对你妄下定夺,我自以为与你亲近,便自以为你本质不坏,是我错了……”
甄姬朱唇轻颤,犹如初晨在风中摇摆不定的花,双瞳中死水一片,百里玄策望见惊心,他又捧起她的脸,软下语气乞求道:“我把唯一的温柔都给你了,你怎么可以就此把我抛下?方才的话不作数好不好?”
“你错的太离谱,让我如何接受你…?”她哭的梨花带雨,“我愈是想待你好,我在面对红莲和连英时就愈是心虚和无地自容,你让我如何是好?”
“你们皆是我所要守护之人,如今你要杀他们,我该如何?”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该割哪儿?她若护他,他们会死,她若护他们,他会难过,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只能选择损失最小的结果,从而委屈他和自己,委屈这段来去俱莫名其妙的感情。
迫不得已的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百里玄策变了脸色,钳着甄姬的下巴,怒极反笑,“所以你选择了他们?那我呢?我才是你最该守护的人!”
胸腔有一团闷火愈燃愈旺,他的理智被烧成了灰烬,如失了心的疯儿般质问:“姐姐对所有人都那么好,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只对姐姐一个人好,姐姐还不要是吗?”
他是拴着颈链的、乖张的猫儿,无人胆敢靠近,但她不一样……她如同天降陨石,在他的世界砸下了深刻的痕迹,当她驯服自己的那一刻,他心甘情愿为了她将锋利的自己隐藏,从此就只给她一个人乖巧懂事,但眼下她却弃之不顾了。
“姐姐真的欢喜我吗?抑或是只把我当作个笑话?为何,待我和旁的人一样呢?甚至,我还不及他们来的重要。”百里玄策自嘲地笑着,泪珠却簌簌地滚落,“我好似,觉不到姐姐的爱呢……”
好似当面吃了个耳光,力道大的让甄姬耳边一片嗡鸣,听不清百里玄策余后的话,只停留在他说的那句,感受不到她的爱意,如箭矢在耳道中来回穿梭徘徊。
阖上眼让犹豫不决的泪落得更彻底,良久后,她硬生生掰开他松了劲的手,扬起比哭还难看的笑,“所以,就此打住罢,及时止损为时不晚。”
语罢,甄姬转身刚移开两步,右手便被握住,紧接着百里玄策手臂一拉一拽将她蛮不讲理地抱回怀里,十指交缠着,无论她如何挣扎就是不愿松手。
“松开。”她说。
他不肯,咬牙切齿道:“我不会再让你像上元节那般松开我的手了!”
“眼下我们已然没关系了!”
桎梏松了松,甄姬趁势刚要抽回手,下一秒百里玄策又死死扣紧她的五指,颤抖着哭腔喊道:“我不许!”
“那时在水榭旁时明明是你说让我牵好不要放手的,我履行的彻底,姐姐如何出尔反尔?”
她面露难堪,哽着嗓子沉声道:“那时是那时,如今是如今。”
“不行…不可以……我不允许!”他红肿着双目,毛茸茸的兽耳像被雨打过而低垂的芭蕉叶,慌张地说,“对,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做……你,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就是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我道歉,姐姐你原谅我好不好?好不好?”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
“那,那我去跟他们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怔怔地开口:“并非所有认错都应被原谅的。”
“松手,不要让我恨你。”
警告柔弱却有力,宛如重拳,拳拳直击要害,百里玄策沉默片刻遂了甄姬的意,然而后一刻召出飞廉,塞进她手中,她不明所以地盯着手中的利器,再一瞧他,他又是笑的如烈日般耀眼阳光,“很失望,很难过对不对?既然如此讨厌我,不若亲自手刃了我吧。”
语尽,他强行操控着她的双手伸向自己,口吻仍是天真无邪:“来,我教姐姐。”
“做什么?!放手!放手啊——!!!”
甄姬挣扎着却摆脱不了蛮横的力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锋利的钩镰划上颈脖刺进肌肤,猩红的领子暗红渲染,始作俑者苍白了脸,虚弱地说:“从此世间便少了一个你讨厌的人,不应该满意才是吗?”
力量逐渐流失,她将钩镰甩在地,惊慌失措地用手捂住伤口处,掌心下荧光流溢却止不住暗红血势蔓延,他无力地倒在她肩头,“从未有人教过我如何爱一个人,我不懂如何去爱,才会犯错……念在我是初犯,不能将功补过吗?”
他哭哑了嗓音,却仍是绞尽脑汁地挽留她,“你教教我,该怎么做,好不好?”
迫不得已扶住他的肩,盯着掌心上的鲜血淋漓,她的眼眸又是酸涩一片,恨恨地念道:“你又不听话……!”
“所以姐姐要管管我啊,”他虚笑着,“我只有你了,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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