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接一下钟芝。”紫女走到门口,听完红瑜的回复,走到她面前,对她说:"我怕她对紫岚轩不熟悉,被客人缠上。"
和红瑜交代清楚后,紫女把门关上,重新回到软垫前坐了下来。韩非一挑眉,酒都顾不上喝了,感兴趣地看了眼紫女,发问道:“紫女姑娘,一会儿,还有谁要来啊。”
“公子也是见过的。”紫女看着韩非把酒盏放回到桌上,正当奇怪,韩非来她的紫岚轩每次总是酒不离手,这主动把酒放下属实罕见,往酒盏里一看,原来是已经喝光了。
重新给酒盏倒满酒,递到韩非的手边。韩非接过酒,放在嘴边嘬了一口,赞道:“能得紫岚轩紫女姑娘蘸酒,可谓一桩美事。你是说,我见过?”
“公子怕是忘了那天你刚来紫岚轩的时候,那个丫头不小心撞到了你。”紫女在一旁听着他随意的撩言撩语,也没往心上放。韩非刚回新郑的时候,她曾听得坊间传言,说韩非矮胖,且是个结巴,与人争论时口舌最为不利。由此可见坊间传闻多半是戏语罢了。
“哦,你说,那个丫头?”韩非显然是想起来了,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笑了一声:“看模样倒是个机灵的。”
“能从公子口中得到机灵这个评价,我先替她谢谢公子了。”
“诶。”韩非不赞同的一顿,正要说什么来反驳紫女,就听闻身后的门响。
张良看向门外,随即又看向紫女。
紫女和卫庄对视一眼,对门外说道:“进来吧。”
韩非自是看到紫女和卫庄的眼神交流,虽是奇怪为什么他俩会突然对视,但不能不说韩非对气氛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看到除了他,其他人都微微正身,于是也轻咳一声,端坐了身子。
钟芝端着茶台走了进来,上面放置了几个茶盏,茶壶上散发着热气,看样子里面是装满了热水。轻轻跪在桌子旁边,把茶台放置在桌子上面,给众人开始布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时间房间内只有茶香与花香,没有一人出面打破这样的场景。
钟芝布茶完毕后,手势轻轻吐出一口气,方站起身对众人行礼。
“姑娘这一手茶泡的是极好。”韩非闻着茶香,迫不及待的伸手去端,不料被杯壁烫的一缩手,些许茶水洒溅了出来,本想叫出声,但终究是想在不熟的姑娘面前保留一点面子,强忍着把手缩回到衣袖里。
钟芝看着韩非猴急的用喝酒的架势去抓茶盏,这熟悉的架势一时让她有些恍惚,马上回过神来,歉然地笑了笑,把茶盏敬到他的面前:"公子,请用茶。"
又逐个把茶盏递到众人手边。
张良看着眼前的茶具,接了过来:“多谢姑娘。”
待递到卫庄手边时,钟芝心里一哆嗦,这个人,就是红瑜在来的路上在她耳边不停啰嗦说让她远离的人。从进来之后,钟芝就没见他说过一句话,但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没有人可以忽视他的存在。这个人,她刚刚给韩非布茶时,用眼角余光扫过他。他上一秒虽嫌弃韩非的行为,下一秒就察觉到她的视线,冷冷的看了过来,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可言,仿佛她就是一个死物。
这个人,绝对是一名优秀的剑客。
曾经想起有几次师父急匆匆带回来昏迷不醒的人,刚醒不久,神志尚未清晰,眼角透出的余光,不由让人心头一寒。
面上不显,钟芝低下头,不去看他。把茶盏递送到他的手边:“公子请用。”从姿势方面,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空气寂静半晌,卫庄半天没有出手接过杯盏。钟芝就算不抬头,也能体验到卫庄的视线一直在自己的身上。
韩非张良察觉到空气的凝固,看向这边。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
韩非看着眼前自己一口闷的茶盏,又抬头看看半天不见接过茶盏的卫庄,暗暗思索茶有问题被卫庄兄发现了的可能性。
偷偷凑到同样不知发生什么的张良身边,悄悄的问:“子房,你知道卫庄兄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吗?”
张良也在观察几人之间的氛围,看了半天没有看出什么结果,摇了摇头,冲韩非小声说:“良也不知道,卫庄兄在干什么。”
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腰开始渐渐酸痛,钟芝眨了眨眼,微微偏过头,用上了撒娇的口气:“紫女姐姐…”
人家小丫头都开口了,自然不好这么僵着。卫庄沉默两秒,指腹薄茧轻轻划过茶盏。钟芝如释重负地撒开了手。
“你又想事情入迷了。”紫女在一旁熟稔地嗔怪道。韩非见此,也跟着一起打了个哈哈,拿过自己心爱的酒壶:“卫庄兄不说话时的气场可不是一般的强,就连我刚见面时都差点儿遭受不住。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老板着一张脸,你看,吓着人小姑娘了吧。”
紫女捂唇,看着卫庄因为韩非的言语,眼里浮现出无语的神色,轻嗑一声:“公子真会说笑。”转头对钟芝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钟芝如释重负地冲各人行了一礼,把门合好,退了出去。
待钟芝走后,紫女看向卫庄,正色问道:“怎么样?”卫庄看着摆在眼前,已经放凉了的茶:"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还来问我。"
“等,等一下。”韩非听着他们两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
张良略一思索,突然看向紫女:“刚才那个人,难道有什么问题?”
“你说,那个孩子?”韩非一惊,连忙求证一样看向卫庄:“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卫庄撇了眼韩非,心知他在想什么,难得出声说道,打消他的疑虑:“目前那个孩子并没有做与紫岚轩或者和我们利益相悖的事情。”
“岂止是利益相悖,她做的事情倒是有益于紫岚轩。”紫女开口道:“我当时收留她,让她平日里打扫房间,她做的很好,甚至把我们平时用的熏香都换了。”
“她把熏香都换了,香味却没有变。若不是紫岚轩有一天失手打翻了香炉,卫庄和我察觉到不妥,把香料拿去查验,才知道香料里多了几种成分。”
“这些成分对人身体倒是无害,它甚至可以让人安神,减轻人的病痛。”紫女看着韩非和张良,接着说:“姑娘们都和我反应这几日夜里睡得更好呢。”
“所以,你们觉得,是她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在熏香里动了手脚。”韩非本是一本正经地听着紫女他们讨论,听完她口中所言的熏香事件,有将身体一歪,端起酒就往嘴里送,被卫庄一瞪,哂笑着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重新坐好,悄悄把手在桌子底下抹了两下,擦去粘上的水珠。
“不止是熏香。”卫庄缓缓开口:“还有姑娘们平时喝的…药剂,也被添加了一些东西。”
“这…卫庄兄是怎么被发现的?”张良虽然好奇小姑娘的手段,但更好奇的是卫庄是怎么发现药剂的成分被调换的。卫庄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出入姑娘们的房间,或者访问姑娘喝完药后的感觉的那种人。
韩非轻笑一声,他明白了张良的意思。顺着张良的思路在脑海里想着卫庄提着鲨齿,挨个敲开姑娘们的房门,冷着脸问人家喝完药后什么感觉,忍不住一个恶寒,赶忙从桌上端起酒在咂一口压惊,把脑海中的画面驱逐出去。
“姑娘们身体不适这种小事,自然不用麻烦卫庄。”接触到卫庄的目光,紫女接过话:“这平日里可不是还有我这么个闲人吗?姑娘家每月来葵水,总有几个身体不适的厉害的,严重之时,甚至会疼的几天下不了床。紫岚轩有一直在给她们调理,但钟芝来了之后,调理用的药的药效有很大的提升。”
“姑娘们跟我反应后,我把常用的避子药也拿去查验,药房的先生说,药还是起作用的,但此药对女子造成的伤害,比起我们一开始抓来的药给姑娘们的伤害,要小上些许。”
“但是。”紫女借着正色说自己这几天查到的结果:“药房的先生说,他也不清楚,这避子药里增添了什么成分,改变了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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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怎么样?”紫女把拿出一份避子药,交予药童,看着药童把避子药承给了药房的师父,问道。
药房先生眯了眯眼,把避子药端起来,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拿起一个铜匙,从碗底捞出药渣放到一旁准备好的油纸上,拿手撵起药渣,凑到眼皮底下看了良久,放下油纸,搬出一本厚厚的医书,翻找起来。
“老先生?”紫女看着药房先生忙前忙后确是半天没有答复,不禁出声唤道。
“唉…”药房的抓药老先生把书合上,放到一边,混浊的眼睛看向紫女:“姑娘啊,说来惭愧,我没有找到,使这种对身子有损的药物对身子损伤减到最低的成分,是什么。”
“没找到?”紫女不由得惊呼出来:“这怎么可能呢,您可是新郑里资历最老的抓药医师了,什么药材能逃过您的眼睛?”
”这可真是砸了我的饭碗啊……”药房先生苦笑着感叹道:“真是后生可畏。不知紫女姑娘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这改良这避子药的人。”
“这…”一时为难,毕竟钟芝不声不响地把紫岚轩的药换了,必是不想让人知晓这事是她做的,她同样也隐瞒钟芝把她所改良的药拿出来找人检验。若是再把钟芝牵引过来,这丫头不就是知道她信不过她,难免日后对她有了隔阂。
“紫女姑娘若是为难,就当老朽未曾说过这样的话。”药房先生看出紫女的难处,主动解围道:“但是,避子药改良之后,对姑娘身体有益,对紫岚轩也有益处。姑娘是在顾忌什么呢。”
在药房先生眼里,紫岚轩仅仅是一个风月之地,姑娘们身体好了,能多干些年份,能给紫岚轩带来更好的收益,紫女应该高兴才是,而不是在这里得知药无害甚至有益后,依旧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紫女笑了笑,紫岚轩在百姓眼里,确是仅仅是一个风花雪月寻花问柳的场所,她倒是也不用和别人解释太多。作出一副心事了解的样子,拜别了药房的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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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到14岁的姑娘,对药理如此熟悉,甚至能比过看了几乎一倍子病的老先生,这本来就不是件寻常事。”紫女对着他们说,特别是对着韩非说道。
“我倒是觉得,”韩非听完了紫女所言,并没有像紫女一样对这件事有所紧张,笑着提出自己的看法:“也许,只是为了报恩。”
“报恩?”张良重复着韩非的话,转头看向韩非,问道:“韩兄有什么看法?”
“你们想想看。”韩非端着酒杯,在他们几人之间走动着:“她是被所谓的权贵要抓去不知道要干什么,正在这时,紫女姑娘出现,救她于水火。在一个人趋近于绝望的时候,出现解救她的人,无疑是对她来说最特别的人。”
“这也就解释了,她来紫岚轩,一来就抢着干活,不管是脏活累活都抢着做,就算紫女姑娘告诉她紫岚轩是一个风花雪月寻欢作乐之地,对女孩子来说,并非良地时,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紫女姑娘,是不是?”
“不错。”
得到紫女的认同后,韩非把杯子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重新坐下来:“一个丧失亲人的孤女,在紫女姑娘提供给她一个安身之所之后,决定报恩。奈何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办法从别的地方帮到紫岚轩,发现姑娘们喝的药对身体损伤很大,就用自己所有的医术,改良了药方,帮助姑娘把身体损伤减到最低。这样的解释,可还符合逻辑?”
在一旁的紫女和张良都因为韩非的话陷入沉思之际,一直未开口的卫庄开口了。
“手无缚鸡之力?我看未必。”卫庄嗤笑一声,说道:“她手无缚鸡之力,我想,你若是碰到她,也会被她放倒。”
“哦?”韩非被卫庄勾的来了性质,抬眼看向对面,勾唇调戏道:“难得卫庄兄说这么多话,却是说我不如一不到十四的小丫头的话。诶,你们评评理,平时说我打不过子房就算了,我怎么连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说着说着,气势突然弱了下来:“起码也可以打成个平手吧。”
“噗。”紫女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你还真的认真考虑你和一个小丫头打架时候的胜算呐。”
“但凡你能把你嘴上的功夫多用点在武功上,你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卫庄在一旁不甚在意地看了眼韩非,往他身上又扎了一刀。“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又看向紫女:“你也一样。”
等到众人都好奇的等着他的下文时,卫庄微微勾起嘴角:“你们忘了,她回来的时候,是何时。”
一经提醒,紫女想了起来钟芝回来的时辰,惊呼:“是戌时!”
张良也反应过来:“那个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一个时辰了。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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