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谈心

繁星布满遥不可及的天幕，远远地闪烁着微弱的光。星河蔚然，或许永远也看不到尽头;明月当空，施舍给苦难的世间一丝皎洁的亮芒。

月光下，绵延的一条小溪滞涩冰冷地流淌，发出潺潺水声。

两粒晶莹的泪珠滴入溪水中，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随波漂流逝去，水波重归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嘀嗒、嘀嗒，又是两粒泪珠，溪水再次泛起涟漪。溪岸边，清凝的一袭长裙随风摇曳，泪水和着脂粉满面交织。左袖中包裹着莲藕般白皙的玉臂，露出一只纤纤细手，肌肤柔荑，仿佛吹弹可破;右袖则自肩空瘪下来，长长的衣袖无力地耸拉着，在寒风中被吹得飘来飘去。

——“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葱油饼。”

——“清凝，你说过有一天如果我能学会《千字文》中所有的汉字你就回来。现在你回来了，你看，我写完了。”

——“加油!放平心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渡劫成功的!”

——“大罗金仙吗?清凝，你等着，有朝一日我有了实力，一定出关报你此仇。”

玄离的音容笑貌反复回荡在清凝脑海中。

溪水中隐约汇聚出一个笑容，那是玄离正微笑着的脸。

清凝下意识地将左手探进溪水中，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引得溪水一阵搅动。

在荡漾着的水波中，玄离的笑脸再也看不到了……

恍惚间，清凝感觉风似乎停止了吹动。

哦、不对，风仍然在凛冽地刮着，只不过是一层由灵力形成的透亮光屏挡住了吹向清凝的寒风。

“脸都哭花了，也不知道用灵力挡一下风。”老君听起来表面平静的声音响起，但清凝听得出老君心灵深处难掩的忧伤与落寞。

清凝将目光微微转向老君。

“还记得吗?六年前那个夏天，我们就是在这里，在这条小溪边，言出那句‘爱你’，慢慢走到了一起。”老君的眼眸中充满了回忆。

清凝点了点头，秋水朦胧却蓄满了泪。

老君从身后抱住了清凝，轻吻她的脸颊，温柔地说:“不管以后如何，永远记得：我有你、你亦有我。”

“不，你不懂!”清凝突然提高了声音，眼眶中的泪水奔涌而出。

老君轻轻地拍了拍清凝的背，松开了拥抱，从她身后来到她的身侧，牵起她的手，与她肩并肩地站在溪边，看那溪水向东流逝，一去不复返。

一片树叶萧萧地飘落，落入溪中泛起几个水波。水波随着溪流向东逝去，落叶隐入水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我不懂，那就说给我听，好吗?”老君凝视着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心疼地说。

清凝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看到老君眼眸中深深的关切，她终于停止了犹豫，开口道:“我也没有想到，自从失去了右手，我会变得这么脆弱。

“我越来越失去安全感，生活中一些原本很小的事我都做不到。有时夜深梦醒，想撑起身体，右侧却没有任何反应;有时去拿近在咫尺的物品，想要伸出右手，却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拿不起……每每这些时候，看着空空如也的右肩，我都感觉特别无助。

“还好有君哥、玄离，还有蓝溪镇中的亲友。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安慰我、陪着我。

“可现在，蓝溪镇的人都疏散走了，村长爷爷、春生哥他们，也许以后永远见不到了;玄离为了保护我，被大罗金仙的全力一击击中，就那么长辞而去了……

“独坐溪边，看着溪水流逝，我不由在想，君哥，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与我分开，甚至是离我而去?”

老君听着，听着，他突然明白了。清凝如此伤心，其根本原因在于缺少了那份至关重要的安全感。

老君心底不禁一阵内疚，如果自己拥有比天帝比血魔杨天时还强大得多的实力，清凝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今这一切，想要走出来，最重要的还是清凝自己的想法。

老君明白自己最多也只能是给清疑一些开导，让她别在玄离的死上钻了牛角尖。

“玄离只是到了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仍然能看到我们。玄离一定不希望，因为他而让你、让我们过得不好。要让玄离知道你是非常坚强的人，不会让他失望的，他会在天上注视着你、陪伴着你。”老君安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我。去的已经去了，但也一定不希望我们活着的人过得痛苦。玄离一定希望我们在表达了适度的悲哀之后，应该照样好好地活着，他会在另一个世界为我们祝福的！”

清凝猛得扑入老君的怀抱中，放声大哭。

老君也紧紧抱住清疑，给予她精神上爱的力量。

“哭出来，应该会好受一些吧。”

……

不知过了多久，清凝或许是止住了悲伤，或许只是哭干了泪，她终于止住哭声，目光中重新带上一分坚定。

“君哥，我要闭关。”清凝说。

“我陪你一起。”老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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