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佛济公（四）

他与人间缘浅，他属无人幽谷。他这一株兰花在院子养大是会枯死的。

他需要广阔的空间，又不需要那么广阔的空间。太小，会窒息，太大，会迷茫。

他是兰生，他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他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回来了。记不起也无妨，他不会再纠结了。

那个期限，快到了。

想到可能的离别，他没有忧伤。

“修缘，你会记得我吗？”他问得很平静随意。

“当然！不止今生今世不会忘，来生也不会。”喜欢他的李修缘竭力想证明自己，他眼里快要溢出来的赤诚。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说得出这种话呢？”兰生轻笑嗔怪，他倒也不是真的责怪李修缘，“记住你说的话，如果做不到，我会带你走。”

“好。”

喜欢他的李修缘，必定是要跟他的呀，生死相依。

彼时的李修缘尚且不知这句话的分量，在将来也许会酿成大祸。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不为父母之命，亦不为媒妁之言，你我立誓结为伴侣，如何？”

“真的吗？”

“天为媒，地为证，百花观礼，我兰生与李修缘结为伴侣，真心为一人，此生不负。”

李修缘学着他的誓言，同样复述了一遍。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安全感。

执手相望，心意相通，没有一个吻，情尽在不言中。

后来直到大婚之日，两人也不过见了一次。

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一场盛大的婚礼，热闹喜庆，所有人都带着笑容，除了兰生。

他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摘下红盖头，去了凤冠，解了嫁衣，只剩下一件灰色长袍。

新郎官，应该是来不了了。所幸那夜坦诚，再无一点欺瞒，他兰生，一点不欠李修缘。

他走出门，看见漫天金光，神佛罗汉。兰生不发一言，站了许久。

胭脂会褪色斑驳，修缘有缘尽之时。轻轻一声叹息，再次抬眸已经恢复了那个冷若冰霜的清冷仙人，不见半点从前情意。

李家男丁，三姑六婶，媒婆，还有一些宾客得知新郎官疯疯癫癫，要去出家，小厮都拦不住，这就一窝来质问新娘了。

可谁知，见到的是一个穿道袍的人。

李家家主辨认一番，这个长得一幅雌雄莫辨模样的男人，分明就是今天成亲的另一个主角，新娘胭脂。

“胭脂，我且问你，成亲之前你和修缘说了什么？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去出家呢？”

“我不是胭脂，你夫人应该知道。”兰生不太想搭理这乱哄哄的场面，“都让开，我也要走了。”

他确乎是仙风道骨的谪仙，气势唬人，无人敢拦，众人让出一条路来。

“是男人还嫁？也不嫌害臊，看这模样还真是兔儿爷之相。简直是个丧门星，害得我一分钱也拿不到。晦气！”媒婆没好气地咒骂。

“他是新娘？怎么可能！”

“他穿的是道袍，是个道士？新郎出家，新娘也出家，真是有意思。”

众宾客看了一出好戏，议论纷纷。

“都散了，散了！”李家家主赶人收拾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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