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小六婶回魂

黄家的人口也并不多，家里老头子早年间就不在了，几个孩子除了大爷成家立业之外，老六老七都是待字闺中没嫁的老姑娘，因此人丁不算兴旺。

傍晚黄家人在老院做饭时，王连特地把黄家大爷叫到一边，笑着说：“黄大哥，今晚我想借你家七姑娘一用，你看行不行？”

听到这话大爷一惊，赶紧问道：

黄家大爷：你借我家老七干嘛？”

王连也没瞒着，就直言了当地说

王连：今晚黄大姐头七回魂，我有些事得问问她，可是没有肉身她在人间定不住，七姑娘是她至亲血脉，身形也相仿，所以我想借七姑娘做一回‘马’，把黄大姐请上身来。”

黄家大爷：这……

王连话一出口，黄家大爷不免犹豫了一下，毕竟这不是小事，可还没等他答应，七姑娘却自己从旁边走了过来，朝着王连我俩一点头说：“小师傅，我连命都是你救的，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再说我也想我姐，今晚我的身子你随便拿去用吧……”

王连点了点头，于是没再多说就带着我离开了，只说时候一到她会专程来接七姑娘。

回小六婶家的路上，王连又对袁凯说：

王连：小袁，我现在身子虚不便做法，否则有损阳寿，所以今晚得请你替我叫魂……

王连说完，小袁连忙问他这‘叫魂’是什么意思，毕竟小袁根本不懂。

王连：“今晚是小六婶头七夜，回来时必定先回自己家中，随后再回老院探亲，吃过最后一餐饭后就会离开，按时间推算，在家里大概会待半个时辰。她回来时，我们必须先藏起来不得惊扰亡魂，随后由你尾随小六婶回老院见亲属，届时我会教你拘魂定魂之法，借小六婶的魂上七姑娘的身，再由你带回来由我训话。

王连回答道。

听王连简单一说，小袁点了点头，毕竟听上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晚，王连让小袁在院子里摆了张圆桌，桌子上摆了两盘水果和一盘扒鸡，以及黄纸笔墨等做法事应用之物，除此之外，王连还特地叫小袁去找五爷弄了只鸡来，鸡得是公鸡，还必须得是黑公鸡。

午夜时分，王连盛了一碗米饭摆在桌子中间，又在中堂门口外洒了一层白灰粉，随后带着小袁躲到了院子的角落里，让小袁别说话别动，而那只黑公鸡，则被拴着腿绑在了桌子脚上，开始的时候黑公鸡极力挣扎，似想挣脱帮着腿的绳子，后来挣扎累了也就不再动弹，窝在地上就开始打瞌睡。

小袁和王连这一躲就躲了半个多钟头，忽然就觉一阵阴风袭来，紧接着只听‘咯咯’两声，那打瞌睡的黑公鸡忽然站起来又开始折腾，王连悄声对我说了句‘来了’，小袁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

就在这时，黑灯瞎火的屋子里忽然传出声音来，仔细听，似是有人在轻声哼歌，那声音很轻，曲曲折折兜兜转转，难以形容的慎人。紧接着就听‘吱’地一声，虚掩着的中堂的门竟自己打了开，王连也不看一眼，低着头就开始小声数数，数到四十二的时候忽然抬起头来，一拍小袁肩膀说：

王连：快去，接下来，看你的了！

一看到王连期待的眼神，小袁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当即狠狠一点头，站起来就往院里那张桌子前冲去，冲到桌子边时小袁特地往中堂门口扫了一眼，白灰粉上一双脚印清晰可见，王连说石灰粉能养尸，因为能吸阴气，这双脚印显然是小六婶粘上去的。

随后小袁端起桌上那碗白米饭出了门，摆在大门外路口中间后点了三根香开始烧，随后跪在地上开始虔诚叩拜。按照王连的说法，这一炷香烧完后，这碗饭里也就注满了游魂野鬼的至阴之气，小袁吃下之后一夜之内就能见鬼。

香烧了差不多四十分钟，一烧完小袁赶紧拔掉香头，几口就把整碗饭吃了进去，只觉得那碗饭里香火味很重，呛得人直咳嗽。

可小袁哪儿还顾得上这么多，回头跑进院里取了王连准备好的几件物品，抱起那只黑公鸡就往外跑，出门时只听王连在门口焦急地喊道：

王连：记住，你顶多还有二十分钟时间，可别耽误了时辰……

小袁点了下头，抱着公鸡赶紧朝黄家老院方向跑去……

去黄家的一路上，袁凯见到几个小孩儿在黑漆漆的街道里蹦来蹦去，袁凯也没理会，抱着公鸡就往前跑，也是怪了，怀里的黑公鸡一路上都一声没吭，可一到了黄家院子门口，那鸡开始‘咯咯’地躁动不安了起来。

因为王连嘱咐过当晚别插门，所以门是虚掩着的，袁凯赶紧小心翼翼推开条门缝钻了进去，就见院子中间位置摆着一盏油灯，就是之前王连那盏，小六婶用这盏油灯救过袁凯的命。

袁凯将怀里的鸡用红线和摆在院里的油灯绑好之后，一个人走向了黄家正房，到门口袁凯先往地上看了一眼，黄家中堂门外同样撒着石灰粉，一双脚印朝内，显然是小六婶进去了。

袁凯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之后推门而入，头一直低着头不往前看，径直朝西屋走去，按照王连的吩咐，回老院住的小六婶亲属分东西俩屋住，七姑娘一个人睡西屋，其他人都只能在东屋的大炕上挤一宿。

而要到达西屋门口，必须从摆在中堂的一张桌子前面经过，桌上摆着前夜黄家人做好的饭菜，给回来的小六婶吃。

从桌子前走过时，袁凯余光朝桌边一扫，瞬间心里‘咯噔’一声，恍恍惚惚地就见桌子北面正位上，直挺挺坐着个人影，脸色青白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正是小六婶，而一个穿着寿衣的小孩儿正坐在她脚边的地上，紧紧搂着她一条腿。

她真的回来了。

王连提前告诉过袁凯，进来时看到异样也不要声张，因为按照他的说法，吃下那碗白米饭后袁凯身上阴气重，压了阳气，因此只要袁凯不声张，就不会惊了小六婶的魂。

袁凯没理她，也没敢多看一眼，从她身旁经过后转身就进了西屋。

袁凯一进去，似乎也提心吊胆了一夜的七姑娘赶紧从炕上坐了起来，慌慌张张问袁凯说：

七姑娘：小袁凯，我，我姐回来没？”

小袁嘘！……

袁凯赶忙示意七姑娘别说话，随后走到炕前悄声说：

小袁小六婶真回来了，你快躺下，按王连交代的办。”

七姑娘点了点头，赶忙又平躺回了床上，袁凯开始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往外一样样拿东西，分别是一只茶杯一只碗，一袋小米一炷香，一块红布一卷黄纸以及一小瓶水、一双筷子和一把小刀。

袁凯先用小刀在七姑娘手指肚上放了点血搀进小米中，随后点燃那炷香让她双手捏着，再将搀血的小米倒进茶杯里，将筷子平放在杯口后用红布盖好，开始端着杯子在七姑娘头上绕圈，绕圈时袁凯嘴里反复念叨着王连教了我一整天的咒语——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收魂附体，助起精神。今差，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着意搜寻。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

袁凯来回念叨了三遍，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紧接着绑在院里的公鸡也有开始‘咯咯’地叫个不停。

听到鸡叫，袁凯将杯内小米倒进一只空碗里，随后将碗压在三姑娘头顶上，另一手拿着筷子在碗里戳，一连戳了也不知道多少下，就听‘呼’地一声，不知从哪儿来的一阵风吹开了门帘，虚掩的屋门‘吱’地一声就打开了，片刻之后，躺在炕上一直紧闭着眼的七姑娘幽幽地张开了眼，开始眼都不眨地盯着袁凯看。

七姑娘突然睁眼把袁凯吓了一跳，赶忙将碗从她额头上取下，在小米里搀了些水搅匀后用提前准备好的黄纸封了住，端着碗开始往外走，边走边念叨：“公鸡魂，母鸡魂，别惊慌，别逐散，鸡圈有狗守，家中有主人……

之前王连说过，袁凯往外走的时候千万不能回头，走得要慢要稳，因此袁凯一眼都不敢回头看，而快走到门口时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响动，随后有脚步身跟了上来，不用问也知道是七姑娘跟着袁凯下了炕。

袁凯走进中堂时一看，之前坐在桌子北边的小六婶已经不见了，可孩子的哭声却更清楚了，是从桌子底下传来的，我不敢看，就继续往前走，走进院里赶紧将手里端着的那只碗放在了公鸡面前，掀开黄纸喂它吃里面的小米。

这公鸡倒也听话，碗往面前一放立刻就开始啄，袁凯嘴里就继续念叨不敢停下，一边念叨一边用打火机点燃了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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