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彩衣镇今日水祟频频作乱，蓝曦臣得到门生通报之后决定前去除祟，只是人手不够，就把蓝忘机和魏无羡带上一起。

三人行至半路，碰到从客舍方向走来的温情，听闻三人要去彩衣镇驱除水祟，连忙提及自己也想去帮忙。

蓝曦臣原本含笑的嘴角微微下扬，直至面部平静，在温情察觉之前开口同意。

后边温宁远远的跑过来，最后大家一起去了彩衣镇。

一行人御剑出发。

水鬼作祟之地正是彩衣镇，距云深不知处二十里有余。

彩衣镇水路贯通，不知是小城中交织着密布的河网，还是蜘蛛网般的水路两岸密密贴着民居。白墙灰瓦，河道里挤满了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点，豆茶丝绵，沿河买卖。

姑苏地处江南，入耳之声皆是绵软绵软的。两艘船迎面撞到了一起，翻了几坛子糯米酒，连两个船家理论起来都仿佛莺莺呖呖。魏无羡虽然只是后来才在姑苏定居，但是却说的一口流利的姑苏话，年幼之时没少用姑苏的俚语称呼蓝曦臣和蓝忘机：大哒哒、二哒哒。只不过后来长大了，再是脸皮厚也叫不出来这么粘糊糊的称呼，只有平时私下和蓝忘机调笑，才会这么称呼，每每令蓝忘机面红耳赤，羞愤不已。

不多作停留，乘了十几条细瘦的小船，朝水祟聚集地划去。渐渐地两岸民居越来越少，河道也静谧起来。

这条河道通往前方一片大湖泊，名叫碧灵湖。彩衣镇数十年来从未有水鬼作祟，近几个月却有人在这条河道和碧灵湖频频落水，货船也莫名沉水。卫明理心知肚明是温氏搞的鬼。前几日，蓝曦臣在此布阵撒网，本以为能捉住一两只，谁料想一连捉了十几只水鬼。将尸体面目洗净带往附近镇上询问，竟有好些尸体没人认领，当地无人认识。昨日再次布阵，居然又捉住不少。卫明理告诉他，可能是温氏从上游赶下来的水行渊，并不只是简单的水鬼。

魏无羡：如果有什么东西，像鱼饵一样能吸引水鬼自己来就好了。或者能指出它的方位，就像罗盘那样。

卫明理我们阿婴一向聪慧，说不定真的可以呢！

蓝忘机点点头，内心赞同不已，婴一向敏捷多思，言之有物。

魏无羡羞羞的抬起手臂挠了挠头，视线转移，突然定在蓝忘机的船底。

魏无羡：蓝湛，看我！

蓝忘机正凝神戒备，闻言不由自主看向他，却见魏无羡手中竹篙一划，哗啦啦的一篙子水花飞溅而来。蓝忘机足底一点，轻轻跃上了另一只船，避开了这一泼水花。

蓝忘机心有疑惑的看向魏无羡，正要开口，只见魏无羡却在他原先所立的那只船的船舷上踢了一脚，竹篙一挑，将船只翻了个面，露出船底。而船底的木板上，竟牢牢扒着三只面目浮肿、皮肤死白的水鬼！

旁边船上的门生们立即出手，蓝曦臣在一旁含笑看着，三人都知道，魏无羡从小在彩衣镇长大，不像蓝忘机他们一样那么矜持，每逢夏日炎炎都会在这附近的河流耍水嬉戏，下水摸鱼。见了水鬼也会帮着附近乡民处理，早已经验老道。

魏无羡：蓝二哥哥，我刚刚是不是超级棒，超级厉害。

两人在一条船上，魏无羡不自觉凑近蓝忘机，粘粘糊糊的贴着，跟蓝忘机说起了悄悄话。

蓝忘机：你一直如此。

一直如此出色炫目。

未尽之语魏无羡立马明了，嘿嘿傻笑的和蓝忘机站在一起。

网绳突然急剧抖动，众人精神一振，来了！

黑色丝绸般的浓密长发在数十艘小船边齐齐翻涌，一双双惨白的手掌扒上了船舷。蓝忘机反手拔剑，避尘出鞘，削断了船舷左侧十几只手腕，只留下手指深深抠入木中的手掌。正要去斩右侧的，一道红光闪过，魏无羡已收剑回鞘。

两人的剑正式昔年从秘境拿出来的精铁打造而成。青衡君为蓝忘机那把剑取名避尘，而魏无羡那把剑确实剑成便自己生了名字——随便。之前想好的名字也不再有用。卫明理见了也是惊讶不已，内心深处也想了一番，深觉是这把剑注定了要与魏无羡有一番机缘和情谊在的，毕竟是自己生了剑灵的，和魏无羡一定是心意相通的一把绝世好剑。

众人纷纷出手对付水中的邪物，确实奈何不得。蓝忘机背上避尘应声出鞘，刺入水中。片刻之后，又锐啸着从河中飞出，带起一道水虹。却是什么也没刺中。

神情凝肃的蓝忘机正待出口，一旁另一名门生也飞出长剑，朝河水中一条倏地游过的黑影刺去。

可他这一剑入水之后，却再也没有出来。催动剑诀，再三回召，也没有任何东西从水里被召出。他那把剑竟像是被湖水吞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名门生瞧着是个与魏无羡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失了佩剑，脸越来越白。

万能龙套：苏涉，目下都没查清水里是什么东西，你为何擅自催剑入水？

卫明理一听此名，条件反射，飞速扭头看去，这就是忘恩负义、心胸狭窄的苏涉？

万能龙套：我见二公子也催剑入水……

卫明理一直死死盯着他，他话说到此处突然哑了声，脸色苍白里又透出些羞耻的红，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瞅了蓝忘机一眼，眼神中透露着忿恨。

此时，船只已快要飘至碧灵湖的中心。湖水颜色极深，墨绿墨绿。蓝曦臣突然开口，让众人返程。肯定是蓝曦臣已经心里有底，果断决定撤离。

蓝忘机：兄长？

蓝曦臣：是水行渊。

蓝忘机了然点头，刚刚他便已经察觉不对，隐隐感觉到水中之物是故意把船引到碧灵湖中心来的。

其他人听令行事，立马扭头驾驶船只返回。船只一一划走，身后碧灵湖仿佛察觉到水上的人没有按它的意思被惑，接近湖中心的地方，四周不知不觉生出了一个巨大漩涡，最后的船只隐隐不稳，就像要被一只黑色的巨嘴吸下去。

最后的船只正是抑抑的苏涉在上面，心生羞恼畏惧不满之情的他逐渐的就自己落后在队尾。苏涉的船只被湖中心的吸力逐渐吸去，顺着漩涡正在打转，边转边往下沉船板已被吞下了碧灵湖，他双膝过水，满面惊慌却也没出声呼救，不知是不是吓到了，只是这身后的水行渊生了灵智，不声不响，悄无声息的没有引起前方其他人任何人的注意就吞噬了苏涉，使他再无踪影，只留有一孤零零的小舟。

一行人迅速撤离碧灵湖，回到岸上。蓝曦臣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蓝曦臣：果然是水行渊！此事棘手了。

蓝曦臣：罢了，我们先回去休息调整吧。

他们在渡口上了新船，朝镇中人口密集处划去。穿过拱桥，船只驶入河道，魏无羡又发作了。

他竹蒿一抛，一脚踩在船舷上，对水照镜，瞧瞧自己头发乱了没，浑不像刚刚挑过数只水鬼、从水行渊嘴里逃脱，气定神闲地冲两岸抛出一溜儿的媚眼。

魏无羡：姐姐，枇杷多少钱一斤？

他年纪极轻，相貌又明俊，这般神采飞扬，真真是如轻薄桃花逐流水。一女子拨了拨斗笠，吴音软糯，清甜清甜的笑起来回话，说者唇齿缠绵，听者耳畔盈香。

万能龙套：小郎君，勿用钱白送一个你好伐

魏无羡：姐姐送的，自然是要的！

那女子伸手入框一摸，扬手飞出一只圆溜溜的金枇杷。

万能龙套：勿要介客气，看你生得俊！

他在一旁天花乱坠蜂蝶乱飞，蓝忘机则目不斜视一派高风亮节。魏无羡得意地将枇杷拿在手里抛了一抛，忽然靠在蓝忘机身上，被倚者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之后就再也不看他一眼。

魏无羡：姐姐们，我家哒哒也在这里哩！谁送他一个？只送我不送他，怕他回去跟我呷醋！

整条河中荡漾起一片莺莺呖呖的笑语。另一个女子迎面撑船而来。

万能龙套：好好好，送两个。吃我的，小郎君接！

魏无羡：姐姐人美心肠好，我下次来买。带着我家哒哒来，买一筐！

魏无羡把那只枇杷送到蓝忘机眼前。蓝忘机平视前方，心里酸溜溜的，丝毫不想理会这个罪魁祸首。

蓝忘机：拿开！

魏无羡：不要不要，二哥哥你尝尝嘛，我专门给你讨来的。

蓝忘机从来都是受不了魏无羡这嗲嗲的声音跟他说话的，他只要这么一说，无论蓝忘机再生气，心也被他软了一半了。

枇杷已经剥了皮被伸到了嘴边，蓝忘机只好张嘴接受了这个甜甜的枇杷。

彩衣镇的水行渊给姑苏蓝氏带来了极大麻烦。这东西无法根除，蓝家又不能像温氏那样将它驱赶到别处。蓝氏只能派人镇压封印在河流偏僻无人之处。月月都需要去检查封印，就这样还是卫明理和魏无羡谈论之后和蓝氏双壁探讨之后暂时想出目前的最好最合适的办法。蓝启仁为此大耗心力，讲学的时辰越来越短，魏无羡在山中溜达的时间则越来越多，要不就去找蓝湛，要不就去找聂怀桑去霍霍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小动物。

这日，原本要去后山河流捉鱼的魏无羡途径蓝家的藏书阁，从下往上看了一眼，穿过掩映的玉兰花枝，恰恰能看见蓝忘机一个人坐在窗边。

突然横生了意趣，去捉了蓝翼前辈养的小兔子，蓝忘机端坐案边，整理他写好的一叠纸，忽听窗棂喀喀轻响。抬头一看，从窗外翻进来一个人

魏无羡：蓝湛，我回来了！怎么样，几天不抄书，想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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