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德全引着明兰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御书房门前,而长公主李云睿正跪在地上,明兰停下来看了她一眼,李云睿也朝她望了一眼,目光有些复杂,又快速转过了头。
明兰也转过头,越过前面的屏风,进到了里面。
殿内,太子正跪在地上,苦苦的为长公主求情,瞧见明兰来了,十分吃惊,庆帝也有些惊讶,两人都齐齐看向她。
明兰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道,“拜见陛下”
“起来吧,明兰这时候来是为长公主求情的?”庆帝歪了歪身子,看着她随意说道,
“是,也不是”明兰起身说道,
“哦?如何说?”
“敢问陛下一句,您打算如何处理长公主?”
庆帝坐起身,将手抄进衣袖里,在屋内踱步道,“剥夺封号,收回内库,贬到信阳封地”
明兰微微一笑,说道,“既是这样,那明兰便没有什么好求情的了,毕竟叛国,揽权这样的大罪您能饶了长公主的性命已是大恩了”
“你不求情了?”庆帝转身惊讶道,
太子听此,也看向明兰。
明兰继续说道,“陛下对长公主的惩罚已经很仁慈了,既没有圈禁,也没有不许人探望,更没有从族谱中除名,还放她回到信阳,我相信以长公主的手段在那里会活得更好,也更…”
“…自由”明兰顿了一下,缓缓说道。
听此,庆帝脸色缓缓的落下来,沉沉的看着她,太子脸色微变,怒道,“你这是在求情吗?本宫看你是嫌处罚的不够重!”
庆帝转头喝斥了太子一声,“你闭嘴!”
太子连忙叩了一首,战战兢兢的不再言语。
庆帝看向明兰,脸上还是不辨喜怒,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道,“你的意思是长公主应该被圈禁在京都?”
“陛下圣明,自是知道该如何做”明兰接着回道,
听此,庆帝面含笑意的望着她,坐到一旁的榻上,说道,“明兰啊,来来,坐!”
明兰看了一下庆帝旁边的位置,有些迟疑。
庆帝又笑道,“怕什么,朕说让你坐就坐”
“是!那明兰斗胆了”明兰行了一礼,过去坐到庆帝旁边的位置。
庆帝见此,将桌子上的一碟红毛丹放到了她面前,说道,“听说你挺喜欢这些时令水果的,这是今天刚从澹州运过来的红果,你尝尝”
“多谢陛下”明兰谢过后,拿起盘里的一颗红毛丹剥开吃了起来。
庆帝瞧着她吃东西的模样,圆圆的脸颊,腮帮子一动一动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正跪着的太子暗暗瞥了两人一眼,目光微暗,又低下了头。
明兰看庆帝瞧着自己吃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递了一颗给他,“陛下也吃吧”
庆帝笑道,“好,那朕也尝尝”便接过明兰手里的果子,也吃了起来。
刚吃完一颗后,外面的侯德全便进来了,说是范闲来了,庆帝望了明兰一眼,然后吩咐带他进来。
而范闲进来后看到明兰坐在那,太子跪在那顿时一惊,又看到她旁边还有有些水果壳,还有庆帝更吃惊了。
庆帝瞧着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问道,“怎么,你也是来求情的?”
“嗯?”
“也?”范闲瞧了一眼太子,又看了看坐在那里的明兰,试探性的问道,“太子和家妹都是求情的?”
庆帝轻哼了一声,说道,“太子的确是求情的,但明兰嘛,是劝朕将长公主留在京都的”
“留在京都?”
“是啊”
范闲心中微转,上前跪道,“陛下,长公主勾结北齐,京都揽权,罪无可恕,臣请陛下严惩!”
听此,太子望着范闲目眦尽裂,十分凶狠。
明兰也皱起了眉。
庆帝听此倒是没什么表情,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个严惩法?”
“律法面前人人平等,长公主犯了大罪自然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范闲说道。
这下,明兰和太子都是脸色一变,这单单一条勾结北齐按律当诛啊!
太子连忙求道,“父皇,姑姑一生为庆国所作良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万不可听信这范闲的谗言哪!”
明兰也起身跪到地上说道,“陛下,太子说的对,长公主确实犯了大错,但律法之外还有人情,万没有到了要长公主以死谢罪的地步!”
范闲听此,立即说道,“若是人人都如此,以功抵过,那大庆的律法在众人眼中就失了敬畏,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长公主并非常人,此事也只是个例,万没有哥哥说的那样严重!”
“个例如何,常例又如何,若是开了此先河,今后的人都过来效仿又如何?陛下,您应当按律处置,以正纲纪,压制此股不正之风!”
听此,明兰一急,直接喝道,“范闲!你是不是忘了长公主还有另一层身份,是你未婚妻的母亲!”
“如此,臣更应该大义灭亲,婉儿那里臣会尽力弥补的!”范闲道。
“大义灭亲?说的好听,这一切的源头不就是那个藤梓荆吗?”
“没错,他是替我死的,我有这个责任为他报仇!”
提到藤梓荆范闲就是这个样子,明兰有气无力的说道,“藤梓荆的事情我们已经争论过很多次了,我也不想再跟你吵,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要逼死长公主吗?”
“不是我逼死她,是律法如此!”
“好,那你是不准备娶林婉儿了吗?”
“当然娶,婉儿是我这辈子唯一会娶的人!”
“那你觉得她会嫁给一个逼死自己母亲的人吗?”
听此,范闲神色一顿,想到因林珙一事,婉儿在那个小楼中的举动,沉默了下来。
明兰也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庆帝瞧了瞧剑拔弩张的两人,轻咳了一声,起身一手一个将他们扶了起来,说道,
“好了,都是自家兄妹,没必要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起来吧!”
“至于长公主一事朕自有定论,就是之前说的剥夺封号,贬回信阳,你们两个也不要再争了!”
庆帝此言一举盖棺定论,范闲和明兰也没有再争论下去了,都默默的站在那。
接着庆帝瞧了瞧两人,状似头疼的揉了一下太阳穴,皱着眉说道,“好了,听你们俩这么吵,朕都头疼了,你们都走吧”
听此,明兰行了一礼,“是!”然后出去了,范闲看了一眼太子也行了一礼跟着离开了。
庆帝目露警告的看了太子一眼,太子也急忙起身告退。
殿外,李云睿看到范闲出来,轻轻笑了一声,庆幸道,“范闲,我还以为你是来为我求情的,可吓到我了,若真是如此以后我倒不好对你出手了”
范闲走到李云睿面前,笑道,“长公主马上就要离开京都了,还是掂量一下自己的好”
“哈哈,你以为我离开了就结束了吗?”李云睿大笑道,
范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时,太子也出来了,看到两人,快步走到前面,将李云睿扶了起来,然后瞪着范闲狠狠的说道,“你等着!”
范闲嘴角一扯,行礼道,“恭送殿下!”
太子冷哼了一声,扶着长公主缓缓的往前面走去。
忽然,李云睿心中一动,慢慢转过了头,屏风的那边,庆帝目光冰冷,一手持着箭射向了她,见此,她眼中仿佛有泪光闪烁,当即便转过了身。
瞧见一旁站着的明兰,李云睿眼中仿佛更湿润了,朝着她伸出手说道,“来,扶我一把”
明兰微微一愣,看了一眼范闲,接着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李云睿示意了一下太子,太子看了一眼明兰慢慢退到了后面。
李云睿便和明兰一起慢慢的往前面走,范闲和太子远远的跟在后面。
李云睿和明兰在前面走着,范闲和太子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几人渐渐离开了御书房。
长长的甬道中,李云睿看着前面黑漆漆的路缓缓说道,“你长得不像你娘,她的眼睛不像你这么大,鼻子也没这么挺,嘴巴也没有这么小,可是就是比你好看,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明兰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长公主见过我娘?”
李云睿仿若未闻,继续说道,“可有一点你们很像,就是眼睛里面有光,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让人忍不住去追寻,只要站在那就是所有人的焦点”
“那…”
“…长公主追寻过吗?”明兰又问道,
听此,李云睿深深的看着她,伸手轻轻抚过了那双眼睛,目光似乎十分留恋,似乎在透过她看叶轻眉。
明兰没有动作,任凭她的打量和抚摸。
“你刚刚其实的确是在为我求情吧”李云睿看着她温柔的说道。
明兰没有言语。
李云睿笑了一声,放下手转过身,“我留在京都确实多了很多束缚,但同时也正是因为留在了京都才会有更多的机会,不是吗?”
“长公主怎么想是长公主的事”明兰缓缓说道,
听此,李云睿笑道,“你确实和你娘不太一样,她当初要是有你这份觉悟就不会……”
忽地,她又停下了嘴边的话。
明兰听此,盯着她问道,“不会怎么?”
李云睿顿了一下,说道,“不会死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说了那样一番话后陛下为什么还要放我去信阳吗?”
“为什么?”
“因为陛下…”
李云睿轻轻笑了一声,说道,“…需要我”然后大笑着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明兰慢慢蹙起了眉,细细思索着她的话,而李云睿也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范闲和太子瞧见前面的一幕,便加快步伐走到了前面,范闲站到明兰身边,太子则跟着长公主离去了。
范闲看了看远处那个身影,问道,“明儿,长公主跟你说什么了?”
听此,明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自离开了。
范闲见此,连忙追着说道,“明儿,你怎么还生气呢,刚刚就是政见不合而已,没必要因为长公主一个外人伤了我们兄妹感情不是!”
看她没有停下来,范闲继续讨好的说道,“明儿,回去我给你端茶倒水,洗脸捶腿还不成?”
“明儿!”范闲大声喊了一下。
听此,明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范闲连忙跑上前,凑到她身边说道,“成成成,只要你不生气了,我做什么都成!”
明兰望着他此时的模样,依旧是平常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她认真的说道,“哥哥,你是不是心底很难受,想发泄什么?”
范闲目光一僵,紧跟着又恢复了正常,笑道,“明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我有什么好发泄的”
明兰见此,肯定了心底的猜测,继续说道,“哥哥,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这里的不平等,不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比藤梓荆的死更让你愤怒的是没有人把他的死当一回事,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是人就会有高低上下之分,你改变不了这个现状的”
听此,范闲慢慢皱起了眉,语气有些重的说道,“明儿,我们是从更文明的地方来的,看到这里的一切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感觉吗?看到那些百姓被欺压而不觉你就不觉得悲哀?难道李云睿叛国不该严惩?难道那些勋贵豪族仗势欺人,草菅人命都是对的?难道那些普通百姓就活该遭人作践?”
明兰摇了摇头,说道,“那些当然是不对的,但你的做法太极端了,你想要的人人平等不可能会实现,就算是我们记忆中的那里也不是人人平等,如果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不是文明而是一场灾难,当人没有了欲望就不会再继续下去了,人类将走向灭亡,说一个简单的例子,五竹叔那样无欲无求,世人在他眼中是真正的平等,但你觉得他快乐吗?人变成他那样是真的好吗?”
“我也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看过娘留在鉴查院的那块碑,那是一个人人向往的理想社会,但我们能不能考虑一下现实,一个时代的转变需要的是时间,需要的是一点一滴的积累,若是强行想做些什么,那么这个文明就算曾经无比的辉煌,也只能只能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范闲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见此,明兰放缓了语气说道,“哥哥,你想做什么我知道,我也会陪着你做,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理智一点。”说罢,便转身独自离开了。
而范闲站在原地,抬头看向天上的夜空,胸口的起伏渐渐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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