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渡梦人

……后始寻先帝遗诏曰：“楚二公子也，曰孤云，楚族灭三族，余为楚霄云。于是乃知其父所以匿吾，今雠已死，余立一新为燕，男及女虽不成，然亦独立。愿君之可见者多年之情，助尧，不负吾信。所谓世间无常，何为言伤春悲秋，正为此时所有悲耳。终须一日还说，不如痛心忍痛也。不求我，则求之；我不欲得之。李商隐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白之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夫人之可笑，其少也，吾梦亦不意，吾当为深所惜者。即鹿无虞，惟入天下！知汝之痴，万里莫知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世事纷纭，长恨别离，一指惊鸿间谁王？万事皆命，半点不由人，惟天命不违。凡一切之事，生于生决。故我能择是，亦为从而已矣。不知所终，则遂罢之。”

——《燕书》

师父说，做我们这一行，要的就是心无旁骛，修的就是清清白白。

千年之前时空门打开后，修这一行的弟子有了个名称，叫渡梦人。

我也不清楚缘由，大概因为，常人并不是可以如我们一样随意穿越时空，所以所谓回到过去，实际上都是一场梦。

而我们就是给了他们这个梦的人。

时音说，我们渡的，不仅仅是梦，是时空，更是人生。

我想这句话是对的。

这个师弟做什么都很出色，搞得我……

挺没面子的……

话说回来，千年的时间，也足以看破红尘。毕竟都是走过奈何的人，人世一切，都还是自己回溯时空去看的。

那时当局者，现在成了自己的旁观者。

我们都是回到过去去看自己的人生的。

渡梦人存在的意义，就是通过梦解人生。

——闻林

师兄曾经问我，有没有放不下的东西，两秒后他又悻悻道，罢了罢了，你不可能有吧。

我沉默片刻，道，倒有一点儿。

他吓得把水洒了，被师父训斥了一通。

事后我想了想，其实作为渡梦人，有牵挂很不应该。

毕竟尘缘千万，有了牵挂，何以还渡梦。

我尽量不去想他的，可还是有空就往那跑。

上一次是渡另一个人的梦前，我又去了一趟。

他见到我毫不意外，只是说好久不见。

我笑笑，一梦而已，于外人常常一瞬之间。

他说他知道一梦很久。

我看着他看了片刻，用心记下那一天，那一刻。

上课铃——他们管那叫上课铃——响了，他摆摆手说去上课。

我回去又在一个梦里看了一世，看那云彩来去匆匆、此间皆少年。

又一次去找他，我按记住的时间回到那一天。

他还在上课，看见我笑着用唇形道：等等啊。

我看着他，或许那个纵马沙场的楚霄云，或许这个一身清朗的瓜子，终归是少年。

下课后花卷也凑过来，问我这次梦里有没有什么好看的。

我说，洛安的钟声，一样响着；洛安的风，也和云彩一样来去匆匆。

瓜子笑了：本座的天下，就这么点好说的？

（注：旁边几个同学瞄了一眼他，眼神有点儿一言难尽，但他不介意。）

我想了想又说：“山脚的梅花开了好几十次，人间宫墙柳旁杜鹃仍烂漫如天边晚霞。”

事后我想，那梦里千百年间，于梦外人来说也就不过是等几朵花开的时间。

——时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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