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忘川有念

你说：待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待我半生戎马，许你共话桑麻……本自无情何必多情，本是多情为何偏被无情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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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霄云紧握着那杆银枪，冷凛的眸间闪着几分危险。

这银枪，和他用的金龙枪，雄雌一对，同一个人打造，当时商翎羽问他女孩子啥用好一些，他几乎没过脑就把后房的钥匙扔给商翎羽了。

很简单，楚悠熹当年玩那枪也是让人忍不住叫好的。

可惜她现在一点都不迷恋那银枪。

大概，那曾经是别人给楚肆云的谢礼，楚肆云转手给了他，他又看楚悠熹喜欢那银风，又给了她，有点复杂？无所谓，只是……

他看了眼商翎羽，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哪怕一开始，他不是她的中意情郎，她也不是他的红颜知己，哪怕并不是轰轰烈烈，也没什么山盟海誓，近十年的相守，无意也有情。

他……能说什么? 他想过珍惜，也曾不惜一切也想守住那么一点令人艳羡的美好，再平凡，再千篇一律，可都是别人家的故事。再多温情，终自添烦恼。

楚霄云垂下眸子，用力擦去凤纹上的血，几十年过去依旧记忆中的模样。

“唉……”楚霄云偏了偏眸子望着商翎羽，“少爷？”

商翎羽抬头：“我们回去吧，不安全。”

楚霄云轻皱了下眉头，咬着唇，似乎在纠结什么。

两秒过后，他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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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音？”楚霄云微有些惊讶，“你的狗窝不舒服吗？”

时音：？？过分了喂。

“霄云，”时音没理他的打趣，“我突然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楚霄云撑着头，眼底全是笑意。

“如果有一天，一个人给你一把枪，要你杀了你的朋友，你和别人才能继续活下去，你怎么做呢。”时音没犹豫，一口气说完。

“什么样的朋友？”

“像花卷、年糕那样天天都有交集的。”

楚霄云勾唇笑了：“我会先举枪杀了他——”

“——然后再做他的陪葬。”

或许这便是人间友谊，最好的模样。

时音站在远远的树下，望着楚霄云和商翎羽，又想起好几年前问他的话。我会先杀了你，再做你的陪葬。

这就是他的回答。

那边，楚霄云还是淡淡地望着商翎羽，片刻后移开目光，时音感觉他好像往自己站的地方瞄了一眼。

可能是他想多了吧。

“小商，”楚霄云叫他，“你先回去。”

商翎羽疑感：“你干什么？”

“有事，”他道，抓住缰绳跃上马背。

“喂……你……“商翎羽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己跃马向去，只剩一骑绝尘。

“唉……”商翎羽闭上眼，刚刚那么拼命忍住不哭，心理防线终于刹那崩溃。他本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爷，人情冷暖、人世百味、世态炎凉对于他来说，太复杂，也太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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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最无法接受的是，一回头，你发现，什么都不太一样了。

楚霄云将马柱在远远的树林，自己辨认着军营的火光无声无息地靠近。

金陵城，他小时候在这待了四年，那四年，最美好，回忆起来，也最疼。城边的种种，见到都还如昨日。

城内点点烟火，城外却是燕脂夜紫。

如果可以，他想血不染刃攻下金陵，把一切美好归还。

可惜“如果”不存在。他知道那些他曾拥有过的美好，最后，终将被夺去，被他人，抑或自己。天下没有永远的宁静，一水间隔，足以隔开彼与岸。

当年，他在楚肆云的坟前发誓，害死哥哥的人，他会以十倍的狠毒报复，无论是谁，就算最终他发现那个人是自己，也会义无反顾地赴死。

他不怕，除了姨娘外最疼他的就是大哥。没有之一。

亲情与爱情，血缘与风花雪月，他永远选择前者。

楚霄云咬住牙，正想溜进军营，却又改了主意想去城里转转。

他轻车熟路绕到东城，又翻进城里去了。

（瓜哥：我嚣不器张？）

他一路在挑人少的巷子走，绕了很远终于找到孩提时住过的院子。

四岁后，楚父接他回洛安，那院子也一并转送给了别姓。

他只是想看看。

走近后，院内笑语声不断，似乎一派盛世景观。他悄悄找了一围矮墙，跃过去时看见朱阁绮户内隐隐地，合家欢乐的场景，一个小孩嘻嘻笑笑的声音不断地撞入耳廓，听得心里阵阵地疼。

他本也拥有过这般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别人却永远在那么光明的地方欢喜。

同一个屋檐，却是他人的居所。

他没再多待，纵使眷恋，又有何用，什么都不会重来。

离开院子，他又抄小路，从皇城走去。没穿越前他的地理就学的很好，现在看来也是多亏了，金陵城没什么大变化，十几年前记住的路线一样有用。

结果，倒真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这话。

他在小巷里听见外面非同寻常的热闹，小巷拐角外灯火通明。

他挑了挑眉，无意间听见的一句吆喝却让他彻底打定了主意。

外面，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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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杏樰始终很冷静地看着楚霄云。

"你问我啊，霄云，这个问题我都不知道答案，她望着眼前冷冷地看着她的楚霄云，“我父亲安排的呢,所谓的新郎,我见都没兄过。”

她嘲弄地笑：“他大概以为回了金陵就没事了吧，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回金陵？”楚霄云眯了眯眼，“回？”

唐杏樰看着他身侧染血的刃，漂亮的凤眼飞快地闪过一丝讥讽。

谁算得到楚霄云偏会在今夜又送她一个“惊喜”。

她干脆也不打算解释了：“是，回。”

官场浮沉，世故圆滑。但凡深谙这些事物的人，又何尝不会记得要确保自己能全身而退，注意留好后路。

她总算看清了。

只可惜千算万算都算不过楚霄云。

“还有什么解释？”楚霄云冷淡地看着她。

“没有，唐杏樰偏过头，“只是。”

“嗯？”

“我或许才知道，我这辈子做过最傻的事，就是，以为自己可以把余生都托付给一个为了他人，可以对自己，不理不睬甚至痛下杀手的人。”

她闭上眼：“我做错什么了？是不是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

唐杏樰一直背对着他。

明明昔日共枕鸳鸯，最后却依旧如陌路之人。

或许人心，也不过如此。

楚霄云没言语，手上只是把玩着那剑。

他大概搞清楚了，两年前和离书一下，唐父就计划回金陵。

他不是不看好自己，他只是会留退路。

回来后便着手准备她的第二次婚礼，很不凑巧地被他撞上了。

——活该。他冷冷地想。

唐杏樰回眸看他，眼里怨恨毫不掩饰。

她想起那年，兼葭如烟，日出朦胧，他出现在她生命中。

想起小尧和熹儿，刚会说话时，奶声奶声地叫“妈妈”，楚霄云在一旁看，眼底溢满笑意。

想起中秋，他与她交换信物，他给她的那小玩意。当年和离书一下，被他毫不留情扔入水池。

填满过往种种，他曾踩着鲜花陪她走了那么久，最后残秋时节也一样离开，终为陌路人。

一滴泪，滑过脸颊，带着洞房花烛的倒影。

还是洞房，还是她一袭红裙，他却拿着沾血的剑站在那。

为什么？凭什么？

她终是笑了，转身选择面对。

"楚霄云，“她说，你就没话要说？”

楚霄云眸底闪过一丝血意，稍纵即逝。

“没有。”他说。

“那你还在等什么？”她道，“再迟了，天亮了，你可没法全身而退呢。”

楚霄云勾唇，嘴边翘起一丝冷淡的笑：“我怕？”

他一步步逼近，剑刃又凉又，冰冷。

他倒底还是举剑杀了她，灭族之仇，不戴共天，哪怕是他曾爱过的人。

他也无法不服从历史，违背了后果就是搭上自己的命。

他望着眼前一地血迹，闭上眼，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裂痕。

那条蛇忽地滑过脚腕，晶亮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说，你该做的做完了，我也帮完你了，再见。

然后它就从此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楚霄云后退几步，绝望地闭上眼，他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哭了。

小时候，记得的第一次哭，就是父亲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绝望。

他哭得很少，但每次都是彻底崩溃。未曾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回家路漫漫，却敢问家到底在何处？

前几次，都是别人破坏了他的美好。这一次，却是他亲手选择了毁灭。

他看着穿前皎皎明月，呼吸中充盈着血味。

当年，他说，待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待我半生戎马，许你共话桑麻……

所以，这也算谎言么，一个明知不会实现却偏偏许下的承诺？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他起身欲走，却停下步子，回头久久望着屋内。

心一横，返回来，他贴上她的唇，久违的泪的味道从舌尖传来，混着血味。

几时欢歌，罢了清酒；

几时明月，解却此缘。

几度忘川，何人念思；

几度秋风，又起金陵。

几回浮华，尘埃落定；

几回羁绊，终别此间。

待到终解人闲山河慢，花落应有期，也何以一生一醉，一痴情。

他没有久待，片刻后起身而去，背影又孤独又决然。

割舍不断的，就咬牙割舍，痛也只是一时，总好过永远受折磨。

他依旧抄着小路回去，小巷里静静的，千家万户，却无一所是他的归宿。

归舟虽晚，终有归。可若无了归处，又能归于何处？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若无当年惊鸿一瞥，又何来今日难言悲欢。

忘川彼岸，黄泉奈何，蒹葭梦长，回首已远去。

山河岁月空惆怅，今生今世已惘然。

果然，任何离别，都是背叛，除了死。

眼前小巷依然长得仿佛走不到尽头，他似乎看见儿时的自己嬉笑过长长的小巷，母亲在院里唤他跑慢些。

“阿云，慢点跑——”

“知道啦，姨娘。”

哥哥在后面跟着他，脸上收不住笑意。

也想起后来烟迷蒹葭，雾锁杨柳，金陵秋风起时，边塞飞雪的凄美，楚肆云捧着手炉，笑着叫他接过去。

再大了点，那年盛夏，他终究还是迟来了一步。

可惜过客匆忙，人生几度凉秋，那些人，能走到的最后，也寥寥无几。

她若用好了这两年，她完全可以离他远远的，此后余生他们都不再相遇。那也就没有今夜的事情发生。

美好，毁灭。

希望，绝望。

原来都不过，在片刻之间。

秋天悠长的风缓缓吹去，呜呜地响。

长长的路途，昏黄的灯火，依稀勾勒出家的梦影。

金陵，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最终破碎的地方。

月明星稀，何处是他要走的路？

人生自有是痴情，此恨不关风与月。

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自有我的不归路。

从此爱意东升西落，前程万里，再无交集。愿所有背负与苦难的尽头，都是行云流水般的此世光阴。

或许她没说错，他们的遇见，从一开始就是个错。

云舒云卷，风起风涌，书写的还是属于他人的风花雪月。

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不过是一个人，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为何这世界就这么和他过不去？

一步一个带血的脚印，明明伤的不是他，心里却仍是一阵阵的疼。公平吗？此后欢乐、此后美好、此后的一切，都与他再无情也无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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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这就刀完瓜汤了？

不、

可、

能。

不过再刀瓜汤要先隔上好几章……（沉思）

感觉这写的，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精彩啊……

嘶，正面描写还是太少了

唉，不过没关系，刀，是不可能现在写完的(啃瓜)

对了再过两章瓜爷会和他秦兄吵起来——）

再顺口说句本书HE——(溜)

（4024字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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