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来的是他神色恭敬而木然的朋友,沙原般的金色的眼瞳变为坚岩,封锁了红色的天空,禁锢了墨绿的原野。
冰冷、麻木、悲苦,被奴役的文明失去自我,从他的身上再看不到任何璀璨瑰宝的痕迹。
“尊卑也是世上的法则之一。”
人文的精灵恭顺地低着头,缓而低的声音结束了由雷电发起的无意义争吵。
雷敛下眼眸看着他垂下的头顶。
感到窒息、崩毁的窒息,寒冷的窒息;被深海的高压挤碎、被冰川的雪原掩埋、被井水堵住喉管,痛苦、无助、绝望。
不知所措,不知所在,不知如何回应。
这不是人文精灵的错,精灵被人类的利欲心扭曲、压断、重组,在尸体上重新生长,成为了奴性的怪物。
“人类……终究遗忘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漠的、一如未曾遇到小小颜色精灵之前的,同样木然的声音。
遗忘了什么?
情谊、道德、公平?
不、不,他们从未后退。雷突然想起在某个安静的午后,他问人文的精灵,为何形似狐狸。
[人的文明绚丽耀目,也是基于他们的生存本能,人是本性自私狡诈的生灵,所以在我的身上现形……嘿,这没什么不好,虽然极致的艺术不在乎生死,但只有生命能将我们联系在一起。]
人类从未退后,这是进步的阶梯。
——
他的朋友,人文的精灵,在雷漫长的等待中,有一天终于褪下了锁链,穿上艳丽的衣袍。关节处的填充、夸张的褶皱,紧身的裤子和长筒袜;残存的白色神殿内,他看见他笑着、狡黠地笑着,让他分外熟悉地笑着。
“好久不见,”他听见他说、缓慢地说、用着宛若赞颂春天的短诗的悠扬,“我的拉斯嘉德利。”
没见过的奇怪打扮、语言里古文字混搭新文字的衔接错误、还有让他摸不着头脑的称谓,都无所谓了——他看见了,看见那双久违的金色沙原,文艺复兴的飓风掀开宗教统治的坚硬石层,显露地下沙城的昌盛繁荣。
他想说,说很多,说人文的精灵果然变的快、说自然就是亘古不变的存在……问你口中的“拉斯嘉德利”到底是什么意思、问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给予我你的鲜活,却给不了我陪伴。属于我的变化时代也许会到来,但你的经历让我恐惧万般。
他一句也没说出口,诞生即伴随轰鸣阵响的雷电,选择以沉默对待旧友的苏生,以无力对待人类的改变。
人文的精灵变得比以前更加疯狂,他总喜欢在任何事上刻意地约过教条,再没有什么神敢掰下他的头颅;他重新理解了教堂、寺庙、深宫之外的广阔天地,苍色天空独一份的美。
蓝色的自由、黑色的自由,都是自由;没有神可以随意剥夺人的权利,天生的尊卑是生锈的镣铐,被不断进步的文明摒弃、被大梦初醒的人们砸碎、被抛下历史的深渊,碾碎成渣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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