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一张老照片,黑白的,上面一共有三个人,有两个很熟悉,一个是我的母亲若影,另一个是我的姑姥姥凌落雪,但是站在她们中间的那个人,眉眼间像极了我的母亲,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她。
我也曾好奇,拿着照片去拉母亲的衣袖缠着问她这个人是谁,但母亲总是淡淡一笑,从我手里抽走照片,只说那是个故人而已,就转而说起旁的。
后来我还是从姑姥姥那里听说的。
那是在一日傍晚,如血的余晖撒下最后的光芒,在姑姥姥身上映上淡淡的橙色光芒。
她躺在堂屋里的摇椅上,长发优雅的盘城一个低发髻,一身老式的短袖衣裳,手里就拿着那张照片,黑白的照片保存的极好,但唯独在那人面容的地方略微有些磨损,就好像有人时常摩挲着一样。
“这是你的……姨母,你母亲的堂姐,她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你没有见过。”
“她姓月,月亮的月,叫月千凝,用我们这一家子的古语来翻译,就是月亮的意思。”
我看见姑姥姥偏头看着我,那双紫眸中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和悲凉:“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的出身罢,大清没有灭亡时,你的外曾祖父曾是宫里的正三品官,你的外曾祖母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你母亲是皇帝亲自承认的格格,何等的金枝玉叶。”
“后来啊……洋人肆意横行,灭了大清朝,你母亲和姨母的父亲也在那时身亡,你的母亲被我和你的姨母保护的很好,哪怕当不了格格,也被我们养成了最尊贵的千金大小姐。至于你的姨母么,被我送到了国外留学,回来以后跑去接手了她父亲的残党,最后混成了当时唯一一位女将军。”
姑姥姥把照片递过来,指着那人给我看,我探头,虽然照片略有磨损,但也足以让我看清,那是个清清泠泠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的模样,眉眼间同我母亲生的极为相似,但气质相差极大。
如果说我母亲是温柔似水,那她就是冷若冰霜,恍若一把锋利的刀。
恍惚间,我眼前多了个模糊的人影,白发白衣,头上带着白色的军帽,肩上披着毛绒披风,长发束成了低马尾,腰带勾勒出腰身的线条,瘦削干练。
但在一眨眼,却又什么都没有。
我抬头,看见姑姥姥一直看着我,淡笑着:“想到什么了。”
没有等我回答,她自顾自的接下去:“你小,没有经历过那段最乱的日子,你的姨母又是将军,是要上前线的,我们都很担心,但却不能拦住她的步伐,那是她的愿望,我们没有资格,也不可以成为她的阻碍。”
说到这里,姑姥姥话锋一转:“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看到的那把银色手枪么。”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银色的手枪,那就是你姨母的,唯一的遗物了。”
“我还记得,收到消息的时候是个极难得的阴天,乌压压的云堆积着,偶尔能隐约听到闷雷阵阵。”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敲响的,来的是你姨母的贴身副官,他就带着你姨母的枪,站在门口,告诉我们这件事。”
姑姥姥眯起眼,看着挡在眼前的手,看着从指缝间透过来的橘金色阳光,莫名的,我觉得身上一冷。
“当时我觉得,这天都塌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如今世道的混乱,日日枪林弹雨的不晓得是哪一日她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是没想到却这么快。”
“那一年,你的姨母才二十六七岁左右,还没成家,走之前她还跟我说了,等她回来,她想同那人办了婚事,成为堂堂正正的一家人,但是没想到,这一走,就成了永别。”
她点了点我手里的照片,对我说:“莱影,你以前总问,我们之所以不说,是因为我们都不想承认,我们总觉得,你的姨母只是出了远门,指不定哪天就会回来了,但是时间越长,我心里也就越来越明白……这人啊,是永远不可能在回来了。”
姑姥姥生的极好,哪怕如今上了年龄却也瞧不出老态,一笑间风韵犹存,却带着一抹异样的神色。
那个时候我看不懂她眼中的神色,直到后来了,我也长大了,成了家,回想时才恍然大悟。
那是悲凉,也是释怀。
容璟:第三视角,人物来自若影的闺女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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