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黑风暴30

陈灼又在浴缸里泡了好一会儿。但这回，她的面色很冷静，和之前的歇斯底里全然不同。就好像是单纯的泡了一个澡。泡到水冷了，自己感觉到凉了，也就出来了。

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打开电脑，翻出了之前李娜娜的身份证照片。在电脑上插上了抽屉里的一个优盘之后，陈灼把这张照片发给了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了李成阳。

拜托他，让邢非帮自己找一下她。

收到了对方很及时的答复后，她靠在了椅子上，以自己惯用的姿势小幅度的转来转去。微微垂着头，眼神晦暗不明。

“咚——咚——咚——”

又是一阵砸门声。像是电影里上门讨债的一样。

陈灼一听就知道是孙兴。

她微微蹙眉，有点意外孙兴居然会这个时间过来。毕竟他晚上的时间远比白天要忙得多；一般这个时间，是他的夜生活刚刚步入顶峰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刚刚和林浩打架的事情？

陈灼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毫无意外的先进了卧室迅速地给自己换了件衣服，才在了孙兴已经要对自己对面的邻居动手的边缘打开了门，把他拉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打扰您休息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陈灼的对面住的是一对小夫妻，夫妻俩也很和善，住的时间久了，也会问声好。但不过就是点头之交，并不了解。只是在周末的时候见过一两次孙兴，再加上现在这个时间，还以为就是陈灼的男朋友。因为这一年多对陈灼的印象不错，刚刚正面见了孙兴阴测测的眼神，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以后叫你男朋友少喝点，这个脾气啊，别这么大。”

陈灼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一下，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

孙兴喝得满脸通红，连站都站不稳，刚刚被陈灼那么一拽，直接撞在了墙上，现在整个脑子都还是晕乎乎的。些许回过一些神来，打了个酒嗝，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倒是很顺势把陈灼逼近了角落里。

“你，你还真敢开门啊？不怕，我真做点什么啊？”

他喝的满身就是酒味，一张嘴，陈灼就偏过了头。

孙兴原本是食指刮了刮陈灼的脸颊，但是细腻的肌肤让他换了个动作，整个手掌都贴在了陈灼脸上，大拇指轻轻地摩挲。见她不愿意看自己，手掌一用力，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

但是，陈灼瞪着一双大眼睛看自己的样子，又让他觉得不喜欢。心里堵得慌。索性他闭上了眼，垂下了头，额头抵在陈灼的额头上。

“现在想要躲，晚了。”

“你要真想，我躲得掉吗？”

陈灼的回答很平静，平静得让孙兴一愣。他重新睁开了眼，花了点力气，站直了身子。伸手把陈灼右边的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

陈灼确实好看，哪怕没化妆，都是柳眉弯弯，明眸皓齿。甚至，没有了那些化妆品，反而显得更干净。水灵灵的。像极了她高中时期的样子。

只可惜，模样再像，眼神也不一样了。这双还是那么漂亮的大眼睛，让孙兴觉得宛如一潭死水。

他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扑哧笑了一声：“静静，是不是，要是现在换成林浩，你是不是就不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陈灼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除了她的眼神。在听见林浩的那一瞬间闪过了强忍着的悲愤。这份一闪而逝的情绪，让孙兴彻底笑了出来。

虽然笑声不断，但并非开怀大笑。孙兴的笑声，像是生锈的铁锯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果然是林浩，那儿都有这个林浩！”

“……”

“不过也正常。其实要换我，我也选林浩。真的，静静，我也喜欢他。”

“……”

孙兴忽然松开了陈灼，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细数林浩的优点起来：“聪明，勇敢，有正义感，长得还帅。多好。还是一警察。前途一片光明！”

说到最后，甚至还带了几分荣辱与共的意思。

“……”

“谁不想要这样的男朋友，谁不想要这样的儿子呢。大家都想，谁会，谁会想要我这样的，我这样的……地痞流氓，社会败类！”

孙兴又开始笑了，还是一样的让人觉得难受，觉得恐怖，就像是水琴一样。

忽然，他又开始怒吼起来：“但是林浩他再他妈的优秀，那他也只是个干儿子！他一辈子也不会是亲儿子！他就只是个干儿子！”

孙兴开始发酒疯后，陈灼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那张狗嘴里一向也吐不出什么象牙。但是，这句话，却不一样了。她浑身都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孙兴，听着他在那里喃喃自语什么“干儿子她也喜欢，她就喜欢”的孙兴。

陈灼看着孙兴又开始癫狂的笑，看着他笑着笑着，又变得哭笑不得，看着他忽然一点点的后退，靠着墙壁慢慢地蹲了下去，缩成一团，仿佛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样。

这是陈灼从来没有见过的孙兴。

人的情感或许就是这么复杂，尽管她也知道眼前这个人未必可怜，但绝对可恨。但是现在，也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情愫。

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挪动了一步。她鼓足了勇气，朝孙兴走了两步，也慢慢地蹲了下去。

“孙兴？”

孙兴也抖了一下，幽幽地抬起了头，那双幽黑的的眸子是陈灼看不懂的情绪。不过几秒，他又扯了扯嘴角：“是啊，我叫孙兴。我是孙兴。我没得选。静静，我没得选，你知道吗？我没得选。”

陈灼当然不知道。但是她能从孙兴这完全反常的状态还有这些“胡言乱语”之中猜得到，这些的背后，肯定是个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主动伸手搭上了孙兴的肩膀。

孙兴也被陈灼的这个举动搞迷糊了，歪了歪头看了看陈灼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他望着陈灼好一会儿。他从陈灼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的情绪。不再是那么的死水一潭。但是最让他觉得亲切的，还是那一抹强装的镇定——像极了最开始见到的那个陈灼。

他情不自禁地把下巴抵在了陈灼的肩膀上。陈灼没有动。于是，他索性把整张脸都埋进了陈灼的颈窝。

“从一开始她就没给我过机会。”

陈灼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她轻轻的嗯了一声。她还伸手，轻轻的抚着孙兴的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一样。

“静静，我没得选；你也一样。我们都没得选。”

陈灼的手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继续保持着无声安慰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她才喃喃地开口：

“是啊，没得选。我们注定了，是要下地狱的。”

……

孙兴睡着了之后，陈灼看了他很久。最后才神情复杂的去卧室抱了一床被子出来，铺在了地上。连滚带推，把孙兴搬到了被子上，还给他垫了个枕头。还把飘窗的毯子拿了过来给他盖上。

然后，她就拿过了孙兴的手机，用他的手指解开了锁屏。她最先找的就是孙兴的相册。在一堆视频里，果然找到了徐英子的那一段。静音播放才看了五秒，她就浑身颤抖地退了出去。但是，隔了一会儿，她还是点了进去，逼迫自己看了全部。

徐英子嘴角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她现在知道了。

在孙兴的手机里，还有很多其他的视频，以及其他的事情，陈灼全都一起打包发到了自己的电脑上。

但这些事情，并不致命。

就如同徐英子的那件事情——视频里没有孙兴。

陈灼看着躺在那里的孙兴，回想着刚刚他说的那些话。那些话，所能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可能性，让她觉得无比的荒诞。但偏偏，这个可能性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而且，他为什么只能是孙兴？

或者说，“我只能是孙兴”是为什么？

这里又有高明远什么样的一个位置。

这个隐秘，和徐小山知道的会不会就是同一件事情？那是不是也意味着，那也是高明远忌惮的事情？

越想，陈灼越觉得那个荒谬的可能的真实性。

陈灼想的出神，郑毅红忽然打来了一个电话，让她还惊了一下。音量不是很大，但屋子里足够的安静。就算是孙兴都被这点声音吵的翻了个身。但不知怎么回事情，又不安分的转了回来。

陈灼第一时间先是确定了孙兴的手机没有停留在不该停留的页面，飞快的摁了锁屏键，然后等着孙兴又睡过去了，然后才接通的电话。

“喂，阿灼，你是谁了吗？”郑毅红的声音压的低，还带了点为自己可能吵醒了她的不好意思。

“没呢，就是手机放在卧室了，人在客厅。怎么了，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还能因为什么呀。孙兴呗。他是不是跑你那儿去了？”

“……对，现在在我家客厅躺着呢。要看一眼吗？”

“不用，知道在你那儿就行。”

“要不你们还是派人过来把他弄走吧。他臭得……简直就是个生化武器。”

“……把房间门锁了，忍忍吧。高总都快被气死了。还是让他在你那儿躲躲吧。你应该也知道了吧，他居然和林浩打架了。”

“知道，我还去了趟警局呢。”顿了顿，陈灼又说：“因为这事儿，贺局亲自来了一趟，还停了林浩的职。也差点没把他气死。”

这回，电话那头的郑毅红顿了顿。但是她没有对“贺局”有什么反应，只说：“其实，这个时候，停职了对林浩也好。”

陈灼陈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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