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17

阿蛮当初练字，也是有刻意模仿林殊的字迹的习惯的。她自己也没多想，模仿了就模仿了。初具火候的时候，林殊才意识到这点，这个时候要纠正，已经来不及了。其实主要是对阿蛮来说太残忍了。所以，话到了嘴边，林殊自己也就咽回去了。

一样就一样吧。

而阿蛮练字到现在，最喜欢的写的，写的最好的，就是“梅长苏”这三个字。因为，这是她苏哥哥的名字。

看着那一张张的梅长苏，林殊忽然想到了之前，阿蛮问自己名字的时候。

林殊这个名字赤焰一事之后，就成了禁忌。他自然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为了掩人耳目，也为了告诉自己，他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当时，阿蛮多看了两眼，想都没想就说了“那我以后就叫你苏哥哥吧”。那个时候，一来言语不便，二来梅哥哥也确实怪怪的，他也就没有多问，后来也是习惯了。

但是现在，他忽然又想起来了。最初的阿蛮，喊的是“林殊”。

虽然，她忘记了之前的事情。

但是……

“雪见，为什么你要喊我苏哥哥啊？”

“梅哥哥不好听啊。”

“那可以喊长苏哥哥啊。”

阿蛮：？

阿蛮迟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对哦。”

林殊：“……”

林殊还没开口再说一句“没事了，我就随便问问”，那小姑娘就又问了一句：“苏哥哥不喜欢我这么叫啊？”

林殊又被噎了一下。

是这个久违了的，熟悉的感觉没错了。

“没有，我就是想到了随口问一下。”

“哦。”小姑娘一如既往，没有多想，但是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就好像只有苏哥哥。刚刚你一说，我想了想长苏哥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大概是我喊习惯了吧。”

林殊的眸光颤了颤。一股不一样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这份不习惯，总也应该有几分是因为她知道“林殊”的关系吧，因为“苏哥哥”，像极了“殊哥哥”。

虽然告诉了自己，从今往后都是梅长苏。可到底，他知道自己是谁，也希望能多一个人记得林殊。

“苏哥哥？你想什么呢？我刚刚叫你你都没反应。”阿蛮凑到了林殊面前，望进了林殊的眼里，看见了歪着脑袋的自己。

林殊回过神来，定睛看见的，就是放大了的阿蛮的脸。

十五六岁的大姑娘，本该是最爱打扮的年纪，但是阿蛮却从来不打扮。总是两条麻花辫就算了，也不涂脂抹粉，就连眉毛都不像那些姑娘，是细细的柳叶眉。不过，她的眉毛生的本就好看，有些男儿的英气，落在她明媚的大眼睛上，也是极好看的。

忽然，林殊又觉得了自己呼吸急促了。

不过，脸上的纱布还没拆，阿蛮也不是个细心的，自然也没瞧出来。

她眨了两下眼睛，就扭过了头，把目光落到了林殊手上的书上。

这是最近，林殊从蔺晨那里拿来的游记，《翔地记》。大约是自己不能出去游玩吧，所以他很喜欢看，偶尔还会在上面批注。

阿蛮坐在了林殊边上，歪着半个身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咦了一声：“苏哥哥，你这连个字写错了，溱潆不是这么写了，你少了几笔。”

林殊听到这个名字，浑身颤抖了两下。

“苏哥哥？”

“……我没事。”林殊不自然的收起了《翔地记》。但是，回过头来，阿蛮还是那样看着自己。

“我真的没事。那两个字，我没有写错。只不过，刚好是我母亲的闺名，所以我减两笔。”

阿蛮像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还有这样的讲究吗？”

“母亲的名讳，我身为人子，自是要避讳的。”

阿蛮哦了一声，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那哥哥的要吗？”

听到阿蛮这样问，林殊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兄妹是平辈，不用。”

阿蛮松了一大口气：“那就好。”

林殊失笑，但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他迟疑着，斟酌着问道：“雪见，一只听你说你是有一个很疼你的哥哥的。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你父母？”

阿蛮想也没想回答：“我没有父母。”

“没有？是从未见过？”

问完之后，林殊就知道自己问错了。阿蛮现在回答这些事情，全靠自己的潜意识，就如刚刚，他只问她为什么不提自己的父母。若是父母长建，她自然会脱口而出。但是现在这个，就是要她去想为什么了。多半是想不起来的。

阿蛮醒来之后，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谁。唯独两点她能很确定的就是她有个哥哥和她要跟着这个叫梅长苏的人。不过，这第二点也没人问过她，她也就没说了。

现在，她像是找到了第三点——她没有父母。从未见过。他哥哥也从未和她提过。

“雪见？”

“……苏哥哥，我父母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阿蛮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一双大眼睛，好似无喜无悲，却写满了单纯的疑惑。

林殊觉得胸口有点疼。和之前的疼比起来，半点不算什么，但是密密麻麻的，很难受。

“你想起什么了？”他问。

“没有。”阿蛮摇了摇头。

“那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么问。”

阿蛮想了想，说：“你和蔺伯伯都说，我虽然忘记了，但是还有潜意识的习惯。就像，我会轻功一样，虽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可是就能追着鸽子跑。但是，父母……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顿了顿，阿蛮慢慢伏下了身子，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说：“有一个印象，就是哥哥不说。”

小姑娘不哭不闹，语调也很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一样。

林殊看着她，叹息了一口，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

“你哥哥，对你好吗？”

阿蛮没有说话，但是望着林殊用力的点了点头。

林殊目光柔和，语气软的不像话：如此，他不和你说，也一定是有原因的。许是，在等你长大。”

“可是……你们不都说，及笄了，就是大姑娘了吗？”

林殊揉着小姑娘发顶的动作一顿。不知道是因为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还是因为自己又逾矩了在揉一个大姑娘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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