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73

“……别走，阿南，别走……阿南！！”

魏无羡哀嚎了一声，猛的从床上惊醒过来，呆呆地愣了片刻之后，又掩面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又做梦了。

比起之前在梦境里重温和唐南星在莲花坞的时候那逍遥自在怡然自乐的生活，现在每夜每夜都是大雨磅礴之中诀别的画面。

他捂着自己眼睛，也叫人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情。

“又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那唐家小丫头的事情了？”

一道略带沙哑的，凉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虽然带着几分嫌弃，但是也不难发现她的沙哑程度似乎要比以前更严重了几分。

只可惜，魏无羡此刻心情低落，自然是无暇顾及注意到这些的。只听到了对方说的话而抿了抿自己的薄唇。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辜负了她。”

“……辜负？”对方反问了一句，语气中的嘲讽透着几分古怪：“你怎么就你辜负她了？？？”

魏无羡又不说话了。

他捂在自己脸上的脸上的手，已经垂到了身体两侧。睁着的双眼空洞无比。而他的思绪却是飞到了那天的磅礴大雨之中。

在他说完自己不愿意之后，厚重的浴帘将唐南星的整个人都掩盖住了，他甚至连唐南星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能看清楚。

那时他只想着她走了也好，走了便不必为了自己而为难，走了也大可不会被自己而牵连。可时至今日，那句话在脑海里听了一遍又一遍，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唐南星那时说那样的话其实不是在为自己而让步，她是在恳求自己。

她放下了身段，可他却连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合上了双眼，魏无羡压住了内心的酸涩与内疚。

忽然，他坐起身来，面朝刚才声源的方向，口吻急切：“前辈，你可知道唐门究竟在何处？”

这下轮到另一方沉默了。

魏无羡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声音，如今已经很好地适应了黑暗的他忽然又有了最初陷入黑暗之时的迷茫：“前辈？”

还是没有声音，不过，魏无羡倒是听到了长长一记吸气声。

魏无羡骤然升起一股不想的预感：“前辈？”

“……你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了是有缘无份，又何必多此一问，庸人自扰。”

“怎么能是庸人自扰呢？前辈你既说了能将我金丹复原，那我自然能去寻她……”

“寻到了又如何？我只是复原了你的金丹，又未曾抹去你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和说过的话。你既自言辜负了对方，便也该心里清楚，究竟是因何。”

……

……

自那一次被狠狠的戳了心窝子之后，魏无羡便再也没有提及过唐南星半个字。两人都很默契而又诡异的当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

七日眨眼便过，眼看着明日就是能复原金丹的日子，可魏无羡不知怎么的，丝毫没有欣喜之情，反而是心头那不安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强烈。

“给！”

听到声音，又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被丢向了自己，魏无羡本能的伸手一接。显然是这段时间被虐怕了，害怕再有什么“一石二鸟”这种套路，在已经稳稳当当的接住了东西后，还不忘左手继续挡两下。确定了没有后续后，才算放心的开始用手去感受那被丢过来的是什么。

酒坛子的形状，摸一下就能猜对。

“竟然是酒？！前辈，你不是说了，要饮食清淡吗？”

“你要是不想喝，那我就……”

“喝！喝！傻子才不想喝！”魏无羡谄媚的笑了笑，麻利儿的摘了塞子，仰头就倒。

倒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好酒，但是对于已经寡淡无味了好几天魏无羡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了。

一口气干了半坛子，似乎还不够过瘾，还了两口气，他又继续牛饮起来。一整个就是借酒消愁的样子。

大约是太久没喝酒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当初千杯不醉，现在才喝了大半坛子，就有了几分晕乎乎的感觉，还挺上头。

魏无羡摇了摇头，口齿不清的嘟囔道：“前辈，你这酒……该不会是……下了药的吧……”

脑袋昏昏沉沉的，魏无羡整个人都开始左摇右晃起来，也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出现了幻觉，他仿佛觉得自己眼前的那一片黑暗之中有了几分朦胧的光亮。

那一点点朦胧的光芒，就像是破晓之初的晨曦，也像是黑夜里的满天繁星……

满天的繁星？

魏无羡歪着头眨巴了两下眼睛，他忽然觉得这满天繁星的天空还挺眼熟的——就像是，那长了仙草相思断肠红的悬崖山洞洞口望出去的一样。

微风吹过，魏无羡似乎觉得眼睛有点干，下意识眨了眨，还自嘲了一声，自己真是什么都能想到和唐南星有关的事情。

套头叹息了一声，他将饮尽了酒坛子里的最后一点酒。拳头大的坛口罩在自己脸上，自然也挡去了一半的星空。

魏无羡原本涣散的瞳孔慢慢收拢，最终有了它该有的焦距和眼神。

可大脑越发昏沉，让魏无羡实在是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恢复了视觉，还是完全的陷入了自己的幻想。

他痴痴地望着自己前方的那道倩影。

三千青丝只用一只素簪子挽着最简单的发髻，一袭白色的束腰纱裙，就仿佛在夜里绽放的一朵青莲，裙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梦似幻，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身而去一般。

只需这一个背影，魏无羡便就确定了，那不是旁人，就是唐南星。

双眼泛红，他喃喃道：“阿南……是你吗……”

那道身影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猛地颤抖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来的。

她的肌肤不是那样的暗黄，而是白皙如雪，真是肤若凝脂，柳如眉，一双剪秋瞳，尽管带着惊诧与慌乱，却也依旧比天空中的繁星还要灿烂明亮。只是那柔软的唇瓣少了几分颜色，让这张娇俏的脸也失了三分本该有的明艳。但那些许的苍白唇色，却让她染上了几分病若西子的韵味。

虽然容貌改了，但是魏无羡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人就是唐南星。

魏无羡笑了一下：“阿南，你果然……是这世间最好看的姑娘。”

微风轻轻拂过，吹起了唐南星的裙摆，也吹开了她的广袖，露出的纤纤玉手一样的白净，甚至可以说过分的白，白到指尖都似乎有些透明。而那那纤细的手腕上缠绕着一层纱布。

魏无羡的目光触及那纱布，瞳孔一缩，原本还噙着笑的嘴角一僵，甚至还不受控制的都了两下。只可惜，他没能开口说些什么，便再抵挡不住那越来越汹涌的昏沉，晕了过去。

倒下之前，唐南星及时的扶住了他。

“千算万算，却还是算差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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