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皇家出巡的威仪青黛是没见过的，不过她幼时倒是听祖母讲过，甚至她爹都还远远的有机会瞧见过呢，不过那时他也只是一个小子罢了。此时坐在马车里上下几层垫子安稳的不行，透过纱帘看外面一层一层的人好奇的往里伸着看过来，一个个激动的又不敢高声呼喊。难怪！都说深宫吞人，却还是不断有人前赴后继，毕竟站在高台看到的是下面人的头顶，反之只能看到别人的鞋面，这其中的差距着实大了些！

青黛也是激动的，虽不是第一次出来，但再次看到这个场景还是震撼，不过比起上次的飘忽茫然，此次她倒多了些坚定，也多了些底气。还有心情在人群中穿梭，说不定就能见着熟人了呢！马车行的并不快，而且由于贵人的身份，层层护卫下并不十分清晰，反倒人群中的赖尚荣倒是扫见了一面。再想确认时那帘子早已重重的压上了。这下他也没心情继续走下去了，还是回去赶紧和爹娘说去。

…………

赖宅，这是赖大出了荣国府在荣国府后街隔着一条街寻摸的一处不大不小的三进院子，自然不如之前偷偷置办的好，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当初贾家祖上还是很荣耀的，一门双候，而且贾代善还曾获恩不将爵，荣国府在西城，但他们的旧宅却是安排在东城，可见谨慎。但是他们一家上到赖嬷嬷下到赖尚荣和在府里当差的胭脂家去都是这个家了。谁叫一个上不得明面，一个光明正大呢。当然这个府邸不过中规中矩，毕竟离的近，哪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把好东西都摆上呢。为此那旧宅还特地签了几个死契专门看宅子。

赖大近来也搭上了江南的渠道两边跑，他最是知道的，现在京中多的是没出息的子孙坐吃山空的，家里肯定有些好东西，但现在那些人只认识银子，他也不亲自去，赖二那边听过什么消息，悄悄叫人递了话，那边还等千求万求，求着赖二搭线。赖大也不自己出面，他这么些年也认识了不少人，自有人能用的上。两边一过手，他再亲自送往江南，借着林家的威风，合着人家的铺子也能赚个不少。

而江南那边的布料，山石，再往回一拖，在自家铺子转头又是一空。毕竟如贾赦这样喜好风雅的人也不少嘛，江南文人多，什么扇面，摆件，好的有好的价钱，次的有此的门道，毕竟不是谁都有眼力，谁都有本钱的，像他们之前做大管家能比爷用的好吗？能不附和主家的喜好吗？一年跑那么两次两家铺子就赚了不少了。

连带赖孙氏随手开的卖些胭脂，首饰的铺子也赚了不少。她不是不能和京中大银楼比，但那些达官贵人赖孙氏也不认识啊，但下面的小官家眷，和她之前差不多身份的，再有什么大老爷的外室啊，钱不差，可你要去人家高档银楼买还不定抢的到！没得得罪了什么了不起的人才倒霉呢。本来江南来的也不多愁卖，再者奔着赖孙氏如今身份去的人也不少，她一个在大府里混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能亏了才奇了呢。

原先赖二一家心里已经有些不情愿了，毕竟自己家里没得到什么好的，不仅要把自己捞的送进宫给侄女花，现在还得养大哥一家，哪怕知道赖尚荣读书读好了，他们也占的到光。但赖二家的天天看着银子打水漂一样泼出去能乐意？赖二天天听着心里没点想法？好在现在赖大的生意赖二也算占了些便宜，私下也能借着拉生意，介绍人脉收些好处，最重要还是赖大出了府赚了钱了，没一直用他们的，赖二也算平衡了些。这不又得为儿孙以后考虑了，也就没什么怨言了。

赖大是满意的，赖嬷嬷更满意，赖孙氏不敢不满意，赖二家的不能不满意。一家子算无形中化解了一次危机。倒是赖尚荣许是被那么一激，晓得了自己肩上的重担了，不敢再放松了，贾代儒布置的作业也不再马虎了。今儿是听说了宫里贵人要去畅春园他特意套了车赶来了西大街这边，如今见了他也算放心了。

“荣儿，你这是去哪儿了？”

“祖母，我去西大街了，我还看见了姐姐。”

“哎呦～那是贵人，可不能瞎叫，叫人听了不好。”

“好了～祖母～”

难得进来他一直学习，都瘦了，赖嬷嬷哪还舍得说什么，“好好好，那你怎么才回来啊！”

“原是套了车去的，谁知道孙儿忘了那街上都是人，车都没法出来，只能在人家铺子里等人群散了才回来的。”

“你近来学的怎么样？”

“都好，只是贾瑞前两日又病了，先生也没心情教我们了，宝玉倒是开心，盼着天天早些回去和姐姐妹妹们一块玩儿呢！”

赖嬷嬷瞧着宝贝孙儿白嫩嫩的小脸皱巴巴的不知多心疼，“个天杀的老鹌鹑！一天天只顾着他倒霉孙儿，可苦了咱们荣儿了。”

“祖母～”

“唉！”赖嬷嬷从赖尚荣这里早知道这学堂如今越发松了，但别说他们这样的人家了，就是贾家的亲戚还都以贾家这个族学为荣呢！好几家孩子不都送过来了，原先还好，自从前两年贾代儒儿子去了留了个独孙给他们二老，哪还有多余心思放这上面啊。“你啊，没摊上个好时候。”

“祖母，先生讲的还可以的，孙儿回去多练练就行了。贾瑞听说又不好了，先生估计正着急买人参呢！”

“行嘞，你个机灵鬼，回去好好温书，这些交给祖母吧。”

……

如今赖府这个不大不小的宅子里总共也没几个下人，主院给了赖嬷嬷，也就一大两小，东院是赖大夫妻的，一大一小，西院赖二一家，也是一大一小，还有灶上两大两小，门房两个，赖尚荣那里两个丫鬟两个小厮，一家子十个主子十七个下人，看着不算少，留在那旧宅的还有近一半呢。赖嬷嬷指了人跑一趟前街传个话给老大家的，叫她回来收拾收拾，晌午之前去一趟那府里。

恰巧今儿不忙，赖孙氏得了婆婆的话不敢耽误立马就回来了。原以为是宫里的事，没想到竟然是荣儿的事！赖孙氏一听就急了。

“莫急，族学里又不是他一个先生，只是比起其他的，都不如他有经验，再者那贾瑞年纪和咱们荣儿差不多，教一个教两个有什么区别！”

“是，那他能愿意？”

“那瑞小子的病需人参将养，还得是好的。他们家哪还有个什么底子能供的住！”

“那倒是，这读书最是费精力，那小子我看贼头八脑的，那身子虚的，只是这贾代儒媳妇以前听说不是还有些能耐吗？”

赖嬷嬷撇撇嘴，“什么能耐！”贾代儒只能算会读两本书，做官那是一窍不通的，而且人情也不知变通，再者嫡子长兄出头的情况，他一个庶子也只能渐渐论为旁支，没有人脉，没有打点，能成个什么！只不过的确在四王八公这一代武夫中，能以庶出之身中了秀才还是可见书读的是扎实的。“要不是后面老太爷想让家里沾点文气，从文，又苦于没有人教，如何轮到他占了这个宝地。”

“那咱们还送人参去？不如留着给荣儿吧。”毕竟前有贾瑞他爹，后有贾珠，赖孙氏实在不能不多做打算。哪怕荣儿没考上什么举人进士的，左右她女儿已经是贵人了，要是因此坏了身子他们一房也不得全贴补别人了！

“呸！你懂个什么！”她可是知道的，当年贾代儒没中举也并不是只他学问不够，人家压根就没有机会考，那时她还年轻，还没当上太太面前第一得意人，但这里面水可深着呢！“咱们荣儿只要跟着他把秀才中了，届时大不了咱们厚着脸皮求求林姑爷帮个忙，再者还有贵人呢！”

赖孙氏也不懂这些，不过她觉得好歹婆婆跟着老太太从侯府出来的，见多识广，她说能肯定能。这么一想，不免想到日后自己凤冠霞帔的模样，美滋滋的。“娘，您放心，人参我那里还有，改明儿我就去看看瑞二爷去，实在不行，当家的没几日也回来了，为了荣儿的学业，这些咱们舍也就舍了。”

“哎，这才是。你那儿还有没有样式新的首饰，一道带进去，老太太不会亏了咱们的。”

“这我知道的，娘放心，几套好的我都留下了，我还收拾了一袋子戒子，带给胭脂，她还能分分给小姐妹们。”

“这就是你做伯娘的心意了。”

……

套了车，贾老太太一见喜的不行，“你们今儿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老太太如今都不欢迎咱们了不成！”

“哪能啊！咱们老太太前儿还念叨着嬷嬷怎么好一阵没过来了！”

“我看这话不像老太太说的，倒像凤姐儿你说的！老大家的，还不把你带过来赔罪的东西拿出来堵住她的嘴。”

“早准备好了，婶婶可是知道你最喜欢这些艳丽的，这一套红石榴的怎么样？”

一层层颗粒饱满，好似真的石榴籽垒起的红宝石金簪可是送到了凤姐的心上。她可盼着有个孩子了，这一寓意可不再好不过了，眼底动容之色渐浓，“多谢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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