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离别

浠水位处南方，夏季炎热潮湿，我赶到浠水时，正碰上一年中多雨的梅雨季节。听邻居大娘说，母亲缠绵病榻已久，形容枯槁，满头青丝竟有一半变成华发。我带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我让他们都出去。

少女言浠音：娘，你为何会突然染病，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我守在母亲的病床前，问道。我每月会与母亲通信，每年冬至前会寄些东西回去，这件事至少已瞒了我两个月。

杜锦莲：告诉你也没用，这不是病，而是我注定背叛南楚，背叛族人的下场。

母亲笑着，似乎已经看透一切。

少女言浠音：什么意思？

母亲抽出枕头下的一封信，递给了我。

我拆开信，再一次感受到了南楚的神奇。母亲是南楚侍神者杜氏一族的后裔，一旦与外族相爱，就会受到诅咒，活不过中年。

杜锦莲：有人为我寻到了解除诅咒的东西，但是我受不起，我把它还回去了，若你有一天需要，就去东齐海市找拍卖坊坊主。幸好你已长大成人，我如今没有任何遗憾了。

她摸着我的头，慢慢道。

杜锦莲：当你爱上一个人时就会成为天底下最无可救药的赌徒，我既希望你能够碰上所爱之人，又希望你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所以，今后……就做你想做的事吧。

数日后，好不容易天晴了，我搀扶着母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已是满头华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在这天下午，她去世了……

第二天按照她的遗愿，我火化了她，将骨灰洒进了浠水，但立了衣冠冢，用来日后凭吊。

舜钦看着我无悲无喜的模样，陪我在墓碑旁站了一下午。院子旁的桃树还在，但今时今人与当年都已不一样了。

少女言浠音：舜钦，陪我去一个地方。

夜幕降临时，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

舜钦：好。

一个月后，我送别了舜钦。他要回去他的故乡了，临行时，我送了他一套玄衣，路途遥远，这也是我一番心意。那天我看见一队白衣人牵着马等他，是的，北燕人几天前找过来了。

舜钦：在你十八岁后的春夏之际，浠水月老庙前陌上花开之时，我便会回来……娶你。

临行前，他对我立下誓言。

我没有犹豫，回答。

少女言浠音：好。

我在十里长亭外，看着他离开。一直站了好久，我才开口。

少女言浠音：回去吧。

明昭雪：公主，你明明不想让他走，为何还是让他走了？

少女言浠音：在我身边，他做不了什么。我只会成为他身上的枷锁，但是如果他能离开我，自会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

明昭雪：那……那天晚上，你们去了哪里？

阿昭继续问。

我知道她一直很想问，但似乎看我这一个月还很伤心，所以才没有问。

少女言浠音：去了附近山上一座月老庙，听娘说，那是当年她与父皇约定厮守终生的地方。

在母亲的弥留之际，她说了很多与皇帝爹之间的美好回忆。若是没有这些美好回忆，大概她活着会很痛苦吧。纵是分别两地，她依旧还是念着皇帝爹，念着曾经的美好。所以，她没有后悔因相爱而受到诅咒。所以，她仍然鼓励我追求所求，而我，也这样做了。

少女言浠音：我和他也在那里……约定了终生。

我说出来的时候，不禁嘴角带笑。

明昭雪：所以，他临走时才说……

阿昭看着我，面上惊讶不已，似乎觉得我不该是这么荒唐行事的人。

我笑着摇摇头。

少女言浠音：不说了，我要先在这里守孝三年。阿昭，我对未来没有把握，但我许了自己一个期待。你已经服侍了我许久，已经还清欠我的恩情，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

阿昭急急打断我的话。

明昭雪：公主，我除了跟着你，已经不想去任何地方了。

少女言浠音：好，那就跟我回去吧。

半年后，我收到消息，皇帝爹殡天，言奕承继承皇位，我的守孝期延长。皇兄默许我不回去出殡，写信要我照顾好自己。我渐渐成为了浠水城里一名普通的百姓，只在等待当年的誓言……兑现的那一天。

但最终，我没能等到舜钦回来，等到后来，我竟然先等到了……言奕承的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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