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赦免

【四】

在我的生命中，有两个人对我影响很大，一个是母亲，另一个则是言奕承。来到皇宫后，通过他的藏书，我认识了誉朝，也认识了誉朝之外的四国。

舜钦虽是我的侍卫，但他不知为何深受言奕承的赏识，言奕承经常给他开小灶，两人还经常比武或是谈论一些事情。当然，这些事都是在我去学琴后听舜钦偶尔提到的。

这两年，在东阳城的日子有些过分安逸了，除了学习之外，我几乎没有干别的事情。在我知道南楚是什么，灵力又是什么之后便开始潜心研究这方面的书，但是想要修炼灵力，却是难上加难，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明昭雪。

那是一个深冬时节，为了给言奕承挑选年后大婚的礼物，我跑了许多地方，但都没能买到想要的东西，只好在宫内四处转悠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点子。后来，我走累了便坐在后花园的一个亭子内，捧着脑袋看舜钦在亭外练剑，一招一式都格外帅气，只可惜我只有羡慕的份儿。

忽然，他停了下来。

少女言浠音：怎么了？

舜钦：有人晕倒了。

我从亭子里走出来，看见长廊另一头的一侧蜷缩着一个孩子，与舜钦遇到我时的年纪差不多大。她身上笼罩着一层与樱花瓣相似颜色的薄雾，我忽然想起有关南楚灵力的一书，顿时生了一个念头。

少女言浠音：过去看看。

舜钦拍了拍小孩的脸，拂开小孩乱糟糟的头发，拍了拍他的脸，小孩很快醒来，随即惊讶又警惕地看着我们。

少女言浠音：你们……

我从她冻得青紫的脸艰难地得出了她是个女孩的判断，随即看到她的手心拿着抹布。我蹲下来撩开她单薄的衣衫，惊恐之下她忘记了躲开，我看见她衣衫下布满的伤痕。

少女言浠音：你是新到掖庭的奴隶吧，这么小的孩子，他们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舜钦：这么小的孩子？

舜钦听见我如此老气横秋的语调，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

舜钦：你现在也不大呀。

少女言浠音：还不是因为我身边有你和哥哥两个少年老成的人，所以我现在说话都变得老气横秋了。

我不甘示弱地回呛。

嬷嬷：参见公主殿下。

一个嬷嬷忽然在我身后慌里慌张地叫了起来。

我回身，装作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站起来问道。

少女言浠音：这个宫女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嬷嬷：公主，这是掖庭的规矩，新到的奴隶都要领三十道鞭子才听话，老奴也是按规矩办事。

那嬷嬷定了定神，才不紧不慢地回道，随即换上另一副嘴脸对那个小宫女道。

嬷嬷：小蹄子，居然在这里偷懒，还冲撞了公主，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作势还要推搡她。

少女言浠音：舜钦。

我沉沉地唤了一声，舜钦得到我的授意，站在了小宫女与嬷嬷之间，那小宫女则躲在舜钦身后怯生生地偷瞟了我一眼。

少女言浠音：嬷嬷。

我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惜如今身高不够，只好学着宫斗剧里的妃嫔用白眼看她。

少女言浠音：我说什么你才能做什么，在我面前就这么不懂规矩，看来你也想领鞭子了。

嬷嬷：老奴不敢。

嬷嬷连忙以头叩地。

少女言浠音：那这个宫女我就先带走了，舜钦，我们走。

我果断下了命令。

没到傍晚，言奕承就找过来了，想来有人想告状，但是不敢惊动皇帝爹，只好找他了。

少女言浠音：我缺个侍女。

我先发制人，睁眼说瞎话。

少女言浠音：见这丫头手脚麻利，与我差不了几岁，便带了回来。

言奕承：那你也不应该找掖庭的人。

言奕承看着我，似乎想要判断我所言真假，随即微沉了声音。

言奕承：那里面的人，都罪不可恕。

他知道我在说谎，却不知道我要这个宫女做什么。

少女言浠音：罪不可恕的，只是他们的亲人，而并不是他们。

我严肃地纠正。

少女言浠音：他们是无辜的。

言奕承：浠音，这不是你能掺和进来的事。

他颇有点无奈地道。

少女言浠音：婉夫人怀孕月余了吧，皇室多年未诞子嗣，趁此机会，何不大赦天下为皇嗣祈福呢，皇兄？

我半带着撒娇的意味对他眨眨眼道。

言奕承看我认真的模样，想了想，才道。

言奕承：我会跟父王提一提的。

少女言浠音：谢皇兄。

后来，皇帝爹果然大赦了天下，将掖庭一批未成年的奴隶赦免了奴隶身份，释放出宫。

那小宫女很感激我，还特地跑来说要报答我。

少女言浠音：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报答我什么？

我听完后笑了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少女言浠音：如果不能变得足够强，那么就要学会圆滑地活着，即使是苟且偷生。

舜钦：苟且偷生？

一直站在我身后的舜钦忽然重复了一遍四个字。

少女言浠音：弱者并不是一辈子只能是弱者，也不是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需要时机。

我摸摸她的头，继续道。

少女言浠音：既然你想报答我，那么就跟着我吧，但再苦再累也不要轻易放弃，因为这是你选择的。

她恭敬地点点头，然后又嫌不够，对我行了叩首礼。

我扶她起来，问道。

少女言浠音：说了半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明昭雪：我姓明，名昭雪。

我点头。

少女言浠音：那我叫你阿昭，不介意吧？

明昭雪：自是不介意。

她答，终于露出一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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